凌晨两点半。

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过来接我。”

是古文冷冰冰地命令。

我挠了挠头发，心里有些烦躁。

可回答的时候声音依旧很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假笑。

“您没带装备吗？”

那边没有声音。

我接着说道：“酒店应该有这项服务的，建议您要不问问，以免性质被扰，容易落根。”

“过来接我回家，明天我妈要回来。”

我叹了口气，“收到。”

古大少最怕的，就是他妈孙嘉怡。

我到的时候，音响还在“动次打次”地响着，吵得人耳朵疼。

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放了好多酒瓶。

最先发现我进来的是古文的好朋友解方。

他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仔细地看了我半天，然后就笑了起来：

“古文，你家的小母狗来了。”

旁边的几个人哄笑成了一团。

我看向坐在沙发最里面的古文，他跷着二郎腿，一只手搂着一个女人。

然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很恶劣的笑容。

“嘿，叫一声？”




“光学狗叫两声有什么意思？”罗觉得有些不过瘾。

“不如再加上个动作，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怎么样？”

这个提议一下子让包厢里的气氛热烈起来，还有些好事的人不停地拍着桌子大喊来一个。

我默默地看着古文，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古家的第二次变故发生在古文高考结束之后。

那时我正在读大二，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回了古家。

古文正跪在客厅里，背上有被棍棒殴打的痕迹。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自己的母亲。

孙嘉怡颤抖着双手问道：“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要气死我吗？”

古文恋爱了，那个女孩我认识，还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呢。

女孩叫张楠，是古文的同校同学，在学校外面的一家奶茶店做兼职。

她的家境不好，生活费都是自己挣来的。

但我没想到，古文喜欢她。听我妈讲，古文是在告白的当场被孙嘉怡逮到的。

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执拗，谁也不肯低头认输。

不过到最后还是古文先败下阵来。

张楠被送走了，之后就没人知道她的消息了。

从那之后，古文又有了变化。

他做事变得更加张狂叛逆，女朋友半个月就换一个，没人能知晓他的真心到底在哪里。

同样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对我的态度出现了极大的转变。

古父出轨以后，他虽然跟我说话少了些，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用言语来羞辱我。

说我是他妈的眼线，说我是他古文的狗，只配给他舔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认定我会替他妈妈监视他，我解释过，可他根本不愿跟我多讲什么。

只是他的语言暴力变得越来越严重。




以前的古文像个只吃素的小白兔的话。

那现在的他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我1岁就到古家了，那时候他才10岁。

还是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呢，会跟在人后面甜甜地叫姐姐。

可是现在的他，只会高高在上地让你学狗叫。

整个包厢里，就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面前是一群眼巴巴等着看好戏的人。

他们有的坐着，有的躺着，姿势各种各样，但都很让人讨厌。

古文已经推开了身边的女人，身体往前倾，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

我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包厢里的灯光闪烁着，但我知道，他在等。

很多年前，他等着我给他折蟋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

可能是太久没看到他这个姿势了，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跑得老远，飘出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古家发生过两次重大的变故，这也让古文的性格发生了两次改变。

第一次是古文的爸爸出轨。

古文的母亲孙嘉怡出身世家，备受父母宠爱，家境富裕。

因而她生性天真浪漫、善良单纯。

我爸所在的工厂管理混乱，结果发生了事故，致使他全身瘫痪。

妈妈维权四处碰壁，无奈之下只能上街举着大字报申诉。

孙嘉怡乘坐豪车路过时，看到被工厂工人殴打的我妈。

她善心大发，宛如菩萨下凡，拯救了我们全家。

之后，还让我妈到古家做保姆。

毫不夸张地讲，我们一家三口能有今天全靠孙嘉怡的救助。

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对一无所有的古父却一见钟情。

全然不顾父母的反对就毅然嫁了过去。

然而，在古文13岁的时候，她发现古父出轨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迅速，与此同时，孙嘉怡也变了很多。

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唯一的儿子身上。

从那以后，古文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做到最好，孙嘉怡以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他。

曾经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

13岁之前的古文还会跟着我到处玩耍，可13岁之后，他就奔波于各种精英课程之间了。

孙嘉怡对我妈说：“我要让古文彻底摆脱他爸的影子。”

她实在是太痛恨古父了，所以急切地想让古文脱胎换骨，哪怕方法有些过激也不在乎。

只要有一点点达不到她的要求，古文身上就会增添一道新的伤口。

那时，我常常带着药膏在深夜去敲他的房门。

上药的时候肯定会疼的，可古文从来没有吭过一声。

但以前的他，我要是不给糖吃就会哭着撒娇呢，就像个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