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自知多言，抿了抿唇。
见我没有生气，似有出神。
赵姨又压低声音道：“小姐，我听说姑爷两天后生日，您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姑爷重修旧好啊？”
重修旧好……
这个词听起来真是讽刺。
要知道，我跟江南自认识以来从没有吵过架。
高中的时候，江南是校草，我是校花。
但没有发生什么校草跟校花互相看对眼的烂俗情节。
我们是两根平行线，偶尔在学校里照了面，也只是错过。
到了大学，我竟意外跟江南同一个班。
相比别的都是陌生人，我跟江南是校友又算是认识，反倒迅速拉近了距离。
一起进相同的兴趣社，一起上下课。
半年后的七夕节，江南跟我告白，还告诉我一个秘密——“高中时我便把你放在了心上，打听到你的志愿跟你填报了同一所大学。”
“哪儿有这么多巧合，不过是我的早有预谋。”
“陆露，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被这么优秀的男生喜欢，还喜欢了这么久且付诸行动。
我怎么可能不心动？
我们走到一处，同学们都说像极了偶像剧情节。
我也特别珍惜这段真挚热烈的感情，毕业后就跟江南结婚了。
新婚之夜，江南抱着我的腰爱怜又动容：“陆露，我会永远爱你。”
跟爸妈吃完饭，我表示要把珊珊和妮妮带回去给江南准备生日。
听到我这么说，爸妈很意外。
但同时也给了我一点好脸色。
“你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江南这么好的丈夫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尽早回头是岸！”爸把筷子拍得惊天响，让我好自为之。
我回到家，保姆已经下班了，江南正一个人在吃晚饭。
看到我和两个女儿，他愣怔。
不过他很快又垂眸继续吃饭。
我抱着两个孩子过去，探头：“怎么吃昨天的剩菜？我给你炒个煎蛋。”
说着，我起身进厨房。
结婚后江南包揽了所有家务，保姆是我怀孕后才请的。
我会的菜不多，煎蛋勉强拿得出手。
江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我扭头时正好撞上他炙热的目光。
那眼神温柔，感动，又含着克制的欣喜若狂。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无措地加快翻炒动作。
“很快的，快好了。”
这时我感觉到脚边有两个小小的身体黏了过来。
低头一看，竟是珊珊和妮妮。
她们一人一边仰着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是跟我亲近了很多。
我感动到不行，要不是顾着手里在翻炒，恨不得给她们两个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公，快把宝贝们抱出去，免得烫到她们。”
江南颤声：“好。”
他好像要哭了，强忍着一股强烈的情绪。
我把煎蛋盛出来放到桌上，看着他夹了一筷子。
“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他柔笑点头。
“那过两天你生日，我给你做一个煎蛋蛋糕怎么样？”
提到生日，江南的笑僵住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话说错了，一点点没收走江南对我暖意的态度。
“原来你这么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这个？”
我想起来了，这是穿书女攻略人物的女儿的名字。
穿书女说过，她攻略的人是沈氏总裁沈锋，一个单身带娃的男人。
她不喜欢我的孩子，但她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沈锋的女儿。
可惜这个琪琪被周围的人宠坏了，小小年纪刁蛮任性，脾气暴躁。每次穿书女都惹得一身骚，回来把脾气发在江南身上。
而每次发泄完她都会把这些当笑话一样说给我听！
我自然不想去！
直接挂断后听到江南却说：“你去吧，我会把珊珊和妮妮送到岳母家，不会打扰你跟那个男人约会。”
我愕然，之前是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江南才会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大方的台词。
保姆就在旁边，我尴尬地看过去。
保姆把头低得很低，尽量装出没有听见的样子。
刚才打来的电话还是不断地打给我。
我索性按了静音键，主动搬碗筷。
“我不会去的，我要跟你们一起吃早饭。”
江南目光诧异，不敢置信。
吃饭间，我的手机没闲着过。
江南偷偷看我的目光也没停下来过。
我给珊珊和妮妮喂饭，努力地想弥补我一个做母亲该做的事情。
珊珊和妮妮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我也没有发脾气。
最后她们拿了我给的糖果。
江南对我依然目露困惑，但神色好看不少。
“岳母家还是要去的，早就说好的。”江南给两个女儿背书包，我想到自己也好久没见到爸妈了，便提议我送孩子们去。
江南闻言，略有迟疑。
我微笑：“放心吧，我会安全送达的。你不是要去上班？中午我去公司找你吃午饭。”
好不容易拿回身体，哪怕开车这样的小事我都想要赶紧上手适应。
触碰到一切真实的日常，我想努力忘掉自己离开太久的这件事。
江南见我坚持，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嘱咐我：“爸妈年纪大了，你跟他们说话耐心点。”
我没听懂话外弦音，应得爽快。
带上两个女儿出发，路上开得有点慢，但好在还算稳当。
那个女人再次打来电话，这次我不耐烦地接起：“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是不会……”
“陆小姐，你给我的卡我丢了！现在得给琪琪付钱我没办法！你不能不管我啊？！”女人嘴上急切恳求，实则威胁，“不然我去你家找你？！”
我无奈，让她报了地址。
几分钟后，我赶到百货。
传说中的琪琪对一个短发女人指着骂，女人只有低头不断道歉的份。
看到我来，这女人像看到救命稻草跑了过来。
“陆小姐你总算来了！琪琪小姐都等不及了！”
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拿出卡。
女人拿过卡千恩万谢先去柜台付钱。
我走到琪琪跟前：“你是琪琪？你虽是总裁的女儿，但最基本的礼貌得懂。不然等你长大了你打算永远拿着沈锋的名字做挡箭牌吗？”
大概我没这样跟她说过话，琪琪愣愣地看着我。
“你怎么不一样了？你之前我做什么都夸我是对的！”
“我之前疯了。”
珊珊和妮妮发出怪声，拼命地拿小手推我。
江南用力箍住我离开房间。
我拉着他的手也不住地跟他道歉。
江南却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哭：“陆露，你别再装了。”
他推开我的手转身进屋。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想到这三年的原委。
刚生产完两个可爱的女儿，我在坐月子的时候被穿书女占了身体。
她说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里的内容。
而她穿到我身上是为了攻略一个人，等拿下这个人后就会离开我的身体。
她还说，选中我是我的福气。
如果我有所反抗，她会让我这个人彻底消失。
我被她占据的时候意识是关闭的，所以我并不知道她通过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事情。
我的生活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我只能通过她兴之所至的零碎转达，勉强知道他们的近况。
三年了，她攻略任务还是没有完成。
她终于放弃了，把身体还给我。
“陆露，你的男人太犯贱，让我胃口倒尽！”
晚上我回到房间，听到洗手间传来江南淋浴的声音。
我坐在床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拍照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脸上都挂着笑。
其乐融融，看着温暖。
我不知道穿书女平常都对江南做了什么，但我得跟江南重新找回过去的恩爱。
我打开衣柜找出一套性感的睡裙。
我想跟江南好好聊聊。
江南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
他径直走过来，将我抱上床。
“老公……”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捧过我的脸吻上。
他吻得深沉，灵动的舌头温柔虔诚地进行包裹缱绻，服务周到，极尽讨好。
温热的手心抚摸我的侧腰，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又克制。
我被吻得意乱神迷，主动勾过他的脖子真诚回应。
待我呼吸急促，他却停住动作。
我不解地睁开眼睛看他：“怎么了？”
江南脸上闪过一丝怔愣，似乎我的提问让他很讶异。
我才反应过来，他的吻专注，却始终皱紧眉头。
动作娴熟却不带一点感情。
江南眼底的晦暗不明跳过后，闷声说“没什么”，开始褪去我肩头的吊带。
这一次他吻得更加炙热，索取的意图更加明显。
我好久没有感觉过他爱的抚摸，仰着头肆意地宣告我的欢喜。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探索我的敏感地带，很快我的呻吟如阵阵热浪。
一浪高过一浪。
前戏做足，江南抓过我的双腿，做好长驱直入的准备。
我眼神朦胧地望着他，看到他眼神失焦，像得到指令的机器，到了什么点要做什么事。
当下的我与他，与其说是夫妻，更像女主人和男宠……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混沌中。
穿书女双手抱臂站在现实里看我。
我又惊又气：“你不是说你走了吗？你不是说你不想攻略了吗？！”
穿书女冷哼：“是啊，但我发现我回不去我原来的地方了，所以我只能继续待在你的身体里。”
我听到这话，瞬间心死。
她这是把我当成最后的退路了，那我不是彻底要跟身体分开，跟江南和女儿们分开了吗？！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才是真正的陆露，我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你不能一辈子都占着！”
穿书女勾唇：“你放心，我发现江南其实才是真的好男人，不会再占着你的身体去勾引沈锋了。”
“我会好好地做好你，陪在江南身边，陪在珊珊和妮妮的身边。”
我想冲过去跟她拼了，但她轻轻一挥手，我就重重地摔倒在混沌里。
连接近她的可能都没有！
不过这次，她留给我一扇小窗，让我看着她是说到做到的人。
她要悄无声息地取代我。
我就这样看到江南守在我身边，珊珊和妮妮担心地抓着我的手，躺在我的身侧。
我拥有着丈夫和女儿们的爱，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待时机到了，“我”的身体动了。
穿书女缓缓睁开眼睛，微笑地唤道：“老公。”
江南关切地问她：“感觉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
江南愧疚地说：“我不该追根究底的，其实只要你回来就好，你陪着我和孩子们就好。”
穿书女抓过他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老公，谢谢你。”
江南眼神一僵，随之抽走手。
穿书女不解，上前又勾住他的脖子：“老公，怎么了？”
江南挤笑说“没什么”，松开她的手说去给她倒杯水。
穿书女感觉到不对了，但还是嘴硬地对我说：“看到没有，你老公现在到以后只会对我一个人好。”
我露出讥讽一笑：“你错了。”
我知道，江南当时认出了我的回来，现在也同样认出了她是别人。
为了证明错的人是我，穿书女丧心病狂地逼我把一些她不知道的过去告诉她。
否则她就彻底捏碎我的意识，让我没办法生存。
没办法，为了留得青山在，我只能把过去跟江南的一些回忆告诉她。
穿书女一觉醒来，给江南泡了一杯橘子茶，再把橘皮弄成四叶草的形状放到盘子上。
江南看到时，穿书女冲他温柔一笑：“老公，我们去山上露营吧？还记得我们之前都是微雨的时候去的露营吗？雨雾濛濛，意境特别好。”
江南感动地把她抱在怀里，穿书女冲我得意挑眉，我绝望地跪倒在地。
“不，老公！我在这！我才是你的陆露啊——”
可是江南听不到。
听到我绝望呼喊的只有作妖的穿书女。
这之后，我发现虽然他们两个关系亲密不少，但江南仍然找着各种理由没有跟她同房。
我意识到我还有机会，我必须冷静。
穿书女完不成任务的第N次，她终于放弃了，要把身体还给我。
可她把我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
我的老公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可爱的双胞胎变得性格怪异。
我的父母跟我决裂，我的朋友避而远之。
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
当我重新得回自己的身体，思念成疾地亲吻着老公。
他并没有回应我，而是睁着眼睛像一个木偶看我。
随后他像得到某种指令一样把外套脱掉，躺到床上，机械地看着天花板。
“来吧，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
他的身上布满齿痕，有旧的，也有新伤。
不仅仅是齿痕，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以及被抽打的样子……
昔日好看的身体如今布满龌龊难看的疤！
触目惊心！
我坐上去，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这些恐怖，手指轻颤不忍触碰。
“江南……”我颤声唤他，一滴泪先一步落下。
他整个人紧了一下，目光迟疑且不敢置信地望向我。
但很快他又重新看向上方，喉结艰难滑动：“离婚协议我不会签。”
这时外面传来碗筷砸地的声音。
他终于不再像个泥偶，而是噌地坐起。
我随他出去，两个双胞胎女儿竟踩在碗筷的碎片上，很快地上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去拿扫帚的保姆折返回来，大惊失色地跟江南一人一个把她们抱起。
“天哪，小祖宗，我就离开一会儿！你们怎么就……”
“妮妮，疼吗？妮妮你说话。”江南红着眼对妹妹不断发问，但妹妹只是目光无神地一言不发，好像受伤的脚根本不是她的。
面对这情形，我惊得给不出任何反应。
原先活泼开朗的两个女儿现在像两个精致的人偶，怪异得让人可怕。
保姆抱着姐姐珊珊要去上药，她怯怯地唤了我一声夫人。
我反应过来去抱孩子，珊珊终于有所反应，她别过身体躲开了我。
像一只看到野狼的兔子，缩在保姆的怀里。
江南警惕地看着我，像是我会伤害我自己的孩子似的。
我走到他跟前，尝试着向妮妮伸手。
江南跟妮妮同时躲开。
我看到了妮妮肩膀上也有同样的烟头烫印……
江南给妮妮上完药，拦住我想喂她牛奶的举动。
“陆露，她们只待两天，后天姥姥就会来接她们的。”
我诧异地看着江南，“我没有要赶她们走啊。”
江南没吭声，更避开我的目光。
我却无法避开妮妮和珊珊身上的烟头烫过的痕迹：“她们这些伤是……”
江南怔愣，眼底一闪即逝不解的诧异。
他盯我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们两岁的时候半夜容易醒，你嫌她们吵，把烟头烫在她们身上，她们哭声更大了，然后你就更用力地烫她们，直到她们嗓子哭哑了，再也没办法吵你。”
江南的话，像刀一样戳进我的心里。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此时此刻平静看童话书的她们，无法想象我曾经对她们做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他给她们盖好被子，拉我出去。
我失控地扑向她们，将她们紧紧搂住哽咽道歉：“妈妈错了，妈妈不会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