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平妻是什么意思？也是爹爹的妻子吗？”
被我牵着的月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
她才六岁，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好奇心重。
女儿的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朝我们母女看了过来。
“现在长生回来了，掌家的权利也该交出来了，让外人知道我们永昌侯府的掌家人是个商户之女像什么样子？”
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站出来发话。
“是该交出来了，毕竟她与长生成亲都这么多年了，只生了个赔钱货，没休了她都算是好的！”
婆母也跟着冷声附和。
“娘，这就有些过分了吧，婉婉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岂能说休就休？”
慕长生着急的松开了柳青青，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婆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
“当初你非贤非长，娶个商户之女娶了也就娶了，可你现在是永昌侯府的小侯爷，有这么个正头娘子，只会给你丢脸的！”
“可……”
慕长生还想争辩什么，不过被婆母给重重的捏了一下手心阻止了。
事到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
还不等我主动提出和离呢，这一家子便已经准备过河拆桥了。
7.
于是我牵着女儿的手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那今天便在诸位长辈的见证下，让长生给我写一封和离书吧！”
“从此以后我便与你们慕家没什么关系了！”
慕长生还未开口，柳青青就阴阳怪气。
“凭什么写和离书，要写也是写休书！”
我抬头望着她：“你确定？长生要是给我写休书的话，那我转头就把你们永昌侯府用我嫁妆填补窟窿的事传得满城风雨！”
婆母缩了缩脖子，连慕家族老宗亲也只能尴尬的左看右看。
关于这事儿，他们是抬不起头的！
“和离就和离，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得带走，我慕家可不要低贱之人生出来的赔钱货！”
婆母提出条件。
我忍着愤怒，捂住女儿的耳朵。
“行，我回去就把慕家名下的产业和账簿整理出来，到时候一手交和离书，一手交账簿！”
说完，我牵着女儿的手，大步走出了祠堂。
8.
女儿不知道和离是什么。
趴在我的腿上哭着
妆在支撑。
当年我以皇商之女的身份嫁入慕家，带来的嫁妆用马车都拉不完。
其中不乏有田产商铺什么的。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我的婆母却冷言冷语的嘲讽道。
“低贱的商贩之女，配我永昌侯府终归是差了点！”
他们看不起我的嫁妆，可我的这些嫁妆在日后却成了她们唯一的支撑。
他们一边心安理得的享用着，一边又对我这个排在最末流的商贩之女嗤之以鼻。
甚至连带着我生下的女儿，也从未被他们待见过。
如今我想通了，我要跟慕长生和离。
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和离只能由男人提出。
所以清算好财产后，我决定找个时机跟慕长生好生谈谈。
腊月二十八就是个最好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是我跟慕长生成亲的日子，我们约定好，把每年的这一天都当做纪念。
同时这一天还是月月的生辰。
如果我在这一天提出和离，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逼我逼得太狠吧？
“怎么了？是不是知道青青怀孕了，所以不高兴？”
就在我愣神之际，一袭青衣的慕长生站到了我的身后。
模糊的铜镜里映射着他把我拥入怀里的画面。
他身上有浓烈的檀香味，那是独属于柳青青的味道，整个府中只有她喜欢用檀香。
与柳青青厮混一年，即便慕长生来见我之前已经洗浴更衣，身上还是免不得沾染了她的味道。
3.
我皱眉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我没有不高兴，你天天去她房里，她怀孕是迟早的事儿！”
慕长生死死的盯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寻找些不甘，可惜没能找到。
“对不起，这一年以来是我忽略了你！”
“眼下她怀孕了，郎中说胎还没坐稳，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就不去她那里了！”
“留下来好好陪陪你！怎么样？开心了吗？”
说着，就想俯下身来亲我，却被我侧身躲开了。
本以为慕长生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闷笑开来。
“婉婉，你可真是个小气鬼！”
他的话让我忽然想起了七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俊雅少年。
走在路上都会被姑娘
们塞手帕。
彼时，我们刚刚确定了感情，所以看见他跟别的姑娘眉来眼去，我就会独自生闷气。
他来哄我，也是被我这样躲开。
然后他就笑着把我抱起来转圈圈，说：
“我的婉婉全世界最在乎的就是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惹我的婉婉生气！”
前程往事如云烟飘散，我的眼前蒙了一层雾气。
当初那个事事以我为先的少年，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见我面色不善，慕长生收起了笑容，干咳几声。
“对不起婉婉，可兄长为了救我而死，我也是迫不得已，请你相信，我永远爱你！”
迫不得已？
一年365天，他有340天都去了柳青青的房里，这叫迫不得已？
我想问，到底是谁在逼迫他了？
他那死去的兄长吗？
算了，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反正我也打算摊牌，跟慕长生谈和离的事了，就再等等吧！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侯爷，我家夫人说肚子疼，您能去看看她吗？”
一听说柳青青肚子疼，慕长生立马紧张起来。
“怎么会肚子疼？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叫郎中了吗？郎中怎么说？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吧！”
说着，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我来。
转过身尴尬的对我说：
“郎中说青青的胎还没坐稳，这个时候肚子疼别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我去去就回，你乖一点，不要闹！”
4.
慕长生紧张柳青青肚里孩子的样子，让我差点以为他是个第一次当父亲的毛头小子。
那我的月月呢？我的月月又算什么？
慕长生回来后，一次也没抱过我的月月！
就在慕长生刚要走的时候，我突然起身叫住了他。
“长生！”
慕长生回过头来，英挺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
他刚想说些什么安抚安抚我，我就抢在了他的前面，塞给了他一个东西。
慕长生打开一看，是个锦盒。
锦盒里面，是他出征那年，我去寺庙为他求的平安符。
住持说，平安符拿回去后，要香火供奉，顶礼膜拜，抄写经书九九八十一天方显心诚，才可灵验。
我一一照做，寒冷的冬夜里，我跪
在佛前抄写经书。
手上长了冻疮，膝盖也落下了寒症，每到下雪天就钻心刺骨的疼。
可只要想到佛祖能够保佑我的夫君，我就毫无怨言！
“走夜路把这平安符带上吧！”
慕长生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把平安符系在了他的腰间。
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婉婉，你对我真好！”
5.
又是一夜未归。
我独自一人在房中坐到了天明。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距离腊月二十八还有四天！
慕长生，过完最后一个纪念日，我就不打算再要你了！
“叩叩！”
“夫人，老夫人请你去祠堂！”
门外，婢女小桃细声细气的禀报。
小桃是我的陪嫁丫鬟，整个府里，也就她对我最为恭敬了。
婆母看不上我，一口一个商贩之女。
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也对我多有轻视。
当初决定让我掌家，也是无奈之举。
当时慕家男丁几乎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永昌侯府往日的风光一落千丈。
过去的友人无不避之不及，生怕惹上这门灾星。
一屋子的女人也拿不出个主意，家里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个时候，是我站出来，利用我的嫁妆独挑大梁。
要知道，在这个顽固不化的年代，哪个夫家敢用女子的嫁妆，是会被天下人耻笑至死的。
但情势所逼，我的婆母连带着族里的宗亲都跟着装聋作哑。
甚至为了搪塞外边的奚落，推我出来让我掌家，这样他们便用我的嫁妆用得心安理得了！
祠堂里，族老宗亲都在。
慕长生扶着柳青青站在婆母身后。
婆母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如今青青有了身孕，郎中说从脉象上看，极有可能是个男丁。”
“到底是长生的种，干脆就让长生娶了青青做平妻吧！”
平妻？
我目光犀利的看向一旁的慕长生。
这是他的意思吗？
6.
当初慕长生求娶我的时候，拉着我在漫天神佛前发过誓。
“我慕长生此生只有李清婉一个妻子，若违此誓，永无香火，身首异处。”
昔日铮铮誓言言犹在耳，眼前的男人却已经开始神色闪躲。
我的心冷到了极致。
掌家五年，宣布战死边关的慕长生突然回来了。
他的寡嫂柳青青却说她想要一个孩子傍身。
于是全家都来劝我。
“长景没了，她只是想要个孩子以后替她养老送终而已，你就答应她吧！”
就连慕长生也说：“兄长是为了救我而死，我不能丢下嫂嫂不管！”
于是，一年的365天里，有340天慕长生都去了柳青青房里。
女儿问我：“娘亲，你怀孕了吗？外面的人都说我要有小弟弟了！”
我望着源源不断送往明月轩的保胎药材，表情麻木的把女儿抱在怀里。
“不是娘亲怀孕了，是爹爹要给别人当爹爹了，月月想不想成全他们？”
“那好吧……”
于是，第二天，我留下一封和离书，火速搬离了慕家，随之搬走的还有慕家的全部家当。
望着空荡荡的慕府，慕长生终于呐喊出声：“李清婉，你给我回来！”
1.
掌家的第五年，宣布战死的慕长生回来了。
但他的寡嫂提出想要一个孩子傍身。
全家人都同意，就连慕长生也说不能放着寡嫂不管。
于是，府里上下假装不知，任由慕长生随便出入柳青青所居的明月轩。
每次去完柳青青那儿，他都会沐浴焚香，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前来见我。
还会把我轻轻的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
“婉婉放心，嫂嫂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等她怀孕，我立刻就搬回来和你长相厮守！”
“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别的女人！”
直到年关将至，柳青青终于传出身怀有孕的好消息。
全家沸腾了。
婆母满心欢喜的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个儿子！”
年幼无知的女儿蹭过去，抱住柳青青的大腿，天真无邪的问：“伯娘，是你要生小弟弟了吗？”
婆母一把将她撕开：“小丫头片子，不要碰你伯娘，晦气！”
我终于坐不住了，噌的一下跳起来，把女儿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月月不晦气，月月是娘亲的宝贝，娘亲不会再让月月受委屈！”
2.
回到风华居后，我默默翻出了整个慕府的账本，并做了一个简单的清算。
慕家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我的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