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小说 其他类型 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后续
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后续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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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钰

    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晚宁陆羽的其他类型小说《逆天改命后,渣男跪地忏悔后续》,由网络作家“伊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晚宁的声音宛若一粒石子,瞬间将平静的湖面砸出一阵阵涟漪。沈晚宁静静看着陆羽,从他的眉眼间看见了惊诧、疑惑甚至是恐惧,但并未看到得知小太子并非意外身亡的愤怒。这已经是答案了。沈晚宁扯了扯嘴角,看向远方。她早该明白的,她的孩子那时候那般的小,甚至路都走不利索。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离了看守宫女的视线,跌到湖里去了。更何况那个看守的老宫女,还是陆羽身边经验丰富、做了几十年宫女之人。当时的沈晚宁悲痛交加,一下子病倒不起,后来的日子又被西林用毒药耗着命,一日比一日不清醒,故而也一直没有心绪去仔细调查这件事。直至拖到今日,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只有她蒙在鼓里的骗局。“晚宁,那是场意外。”良久,陆羽开口道。沈晚宁轻笑一声,这笑声在黑夜中...

章节试读

沈晚宁的声音宛若一粒石子,瞬间将平静的湖面砸出一阵阵涟漪。
沈晚宁静静看着陆羽,从他的眉眼间看见了惊诧、疑惑甚至是恐惧,但并未看到得知小太子并非意外身亡的愤怒。
这已经是答案了。
沈晚宁扯了扯嘴角,看向远方。
她早该明白的,她的孩子那时候那般的小,甚至路都走不利索。
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离了看守宫女的视线,跌到湖里去了。
更何况那个看守的老宫女,还是陆羽身边经验丰富、做了几十年宫女之人。
当时的沈晚宁悲痛交加,一下子病倒不起,后来的日子又被西林用毒药耗着命,一日比一日不清醒,故而也一直没有心绪去仔细调查这件事。
直至拖到今日,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只有她蒙在鼓里的骗局。
“晚宁,那是场意外。”良久,陆羽开口道。
沈晚宁轻笑一声,这笑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听得叫陆羽心中十分不舒服。
可他还是强撑着,假意温柔劝慰道,“晚宁,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一直因为孩子的事情心中有郁结,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
说着,陆羽伸手想去揽住沈晚宁肩膀。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沈晚宁,沈晚宁便侧身躲开。
她晃晃悠悠站起身,没再与陆羽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到窗边。
在檐下挂着一只做工精致的贝壳风铃,上面系着三条红绳,是当初沈晚宁与陆羽去祈福时,陆羽所求来的转运绳。
彼时陆羽虔诚许愿,希望未来他们的孩子平安健康,至于是否能有大出息,倒也无所谓了。
沈晚宁跪在他身边,看着他诚恳的神色,忍不住勾起唇角:“真不要他有出息?那这太子要是是个平庸之人,你的江山可就危险咯。”
陆羽闻言,语气认真:“不会危险的。倘若我们的孩子无法执掌山河,那我便为他铺平道路,让他未来的帝王路顺畅无阻,无需操心。”
往昔记忆里的陆羽虽说还是与面前的陆羽模样大差不差,可此时沈晚宁却怎么也无法将两个影子重叠在一处。
她曾经最爱的少年,早已经不在了。
陆羽见沈晚宁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顿时皱眉道,“沈晚宁,你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么?你现在是大庆的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要你想,你可以过一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难道这样还不够让你满足么?”
这些看似谈和的话语,落在沈晚宁耳中时却变得无比刺耳。
她看着那只风铃,摇摇晃晃间,她原本起伏的心再度归于平静。
“陆羽,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沈晚宁忽然开口。
陆羽被沈晚宁冷不丁的问题问住,眉眼间皆是不耐烦:“朕每日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什么都记得?”
沈晚宁没再说话,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
陆羽被沈晚宁彻底惹怒,他放狠话道,“你既然不想说话,那就别说了!你真以为朕今日前来是给你说好话的?你将西林残害成那副模样,你难道还想逃过责罚!”
听到西林的名字,沈晚宁才有了些反应。
她淡淡道,“臣妾甘愿受罚。”
“来人!将皇后押去宗人府!没朕的命令,谁都不允许为皇后减轻苦役!”随着陆羽的一声令下,门外涌入几人,强硬的想要将沈晚宁架住。
沈晚宁则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动手,她泰然自若的走在前方,直至离开,都不曾再看陆羽一眼。
陪伴陆羽身边许久的大太监见状,不忍心提醒道,“皇上,娘娘身子骨弱,还受了伤。如若真去宗人府服苦役,恐怕遭不住呀。”
见陆羽不说话,大太监心头焦急,又说:“皇上,这夫妻吵架床尾和。您与皇后结发为夫妻已七年,何故为了一个喜贵妃坏了这么多年的情谊呢?”
陆羽思忖片刻,回道,“你不知晓,朕所做之事皆有苦衷。皇后她与朕成亲多年,以后她会体谅朕的用心良苦的。”
说罢,陆羽转身离去。
大太监瞧着二人各自远去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
皇后被押入宗人府一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传遍了整座皇宫。
他们本以为只是谣传,于是纷纷跑去宗人府前探个究竟。
当他们亲眼看见沈晚宁卷起袖子,正在搓洗衣物时,才敢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这好端端的,怎的被送来宗人府服苦役了?这历朝历代,别说皇后了,就是妃子也没有没被褫夺封号,直接送来服苦役的呀。”
“你不知道?皇后把喜贵妃当羊一样给烤了!”
“烤了?死了?”
“死倒是没死,可是不如死了呢!喜贵妃手脚都被烤熟了一层,太医院的说得要割掉一层皮才能活。现在啊,喜贵妃那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呢。”
“皇后怎么会如此狠毒?她先前不是母仪天下的做派么?怎的这喜贵妃入宫后,做的一桩桩事情都这般毒辣,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可不是说呢,这女人啊,嫉妒心起来后,真是叫人要命。”
宫人们的议论声也没避开沈晚宁,而且越说越大声,似乎生怕沈晚宁听不清一样。
可他们却忘了,他们之所以可以在宫中做事时仍能暂时休息,皆是当年沈晚宁为他们争取所来。
他们不记得,他们只会乐此不疲的猜测着皇家的秘辛,将沈晚宁说作一个深闺怨妇,仿佛这样才最合心意。
沈晚宁不语,只是静静的洗着衣服。
她的双手洗的红肿不已,关节处高高凸起,活动也变得艰难。
可沈晚宁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与寒冷一样,只是一味的洗衣服,哪怕有人站在她面前,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越渊看着沈晚宁变成这副模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开口道,“娘娘,和我走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皇宫,从此以后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的生活?
沈晚宁有些麻木地抬起头。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离开皇宫,去做一个普通人。
或许是开间客栈,又或者什么也不干,拿着这些年积攒起来的银两,游山玩水、逍遥富贵一生。
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沈晚宁摇头道,“我出不去皇宫了。越渊,你还年轻,不要被困在这里。”
越渊眉头紧锁,他搭在腰间佩剑上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他言辞坚定:“只要娘娘在这里,我就会留在这里。”
沈晚宁闻言,忽然笑了。
她眉眼弯弯,平日里那副淡漠清冷的模样顷刻间消失不见,似乎又变回了越渊无比熟悉的主子。
那个永远充满活力,面对困难从不会屈服的侯府大小姐,有一瞬仿佛又回到他面前。
沈晚宁说:“那我要是不在了,你要答应我,永永远远的离开这里。”
这句话似是遗言,听得越渊心头一阵不安。
他忙说:“娘娘,只要有我在,你就绝不会有事。”
沈晚宁对越渊这句话深信不疑,她笑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不过越渊,我还有一件要做的事情,需要你帮我。”
越渊闻言,俯下身,仔细将沈晚宁的耳语听入。
听完,越渊唇角勾起,赞许到:“娘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此事。”
沈晚宁点点头,越渊便飞快的离开宗人府。
待他离开后,门口那群宫人又探了脑袋进来。
“那不是越侍卫么?唉,长的多标志啊,武功又高强,偏偏不知道被皇后下了什么迷魂汤,一直死心塌地跟着皇后,哪里都不去。”
“这皇后啊,传闻在闺中做女儿时,就有勾人的狐媚子本领。你不知道,当初圣上还未被封太子时,皇后利用这一张皮囊为圣上组了多少局。”
“要我说,这龌龊事做了一次,就不会受得了慢慢来的苦。她只会一次又一次,想要做便宜的勾当!”
沈晚宁手指一顿,忽然站起身。
那几人顿时哑巴,逃窜的躲在了门后。
可沈晚宁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将洗衣水泼在门前。
冷水淌在这些人的鞋面上,他们也不敢说句话,只是一个个含胸垂首,生怕被沈晚宁看清了容貌。
沈晚宁倒完水,合上大门。
门外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无非还是议论着沈晚宁闺阁时的二三事。
虽然大多是谣传,可他们有一点的确说中了。
那就是九子夺嫡时,沈晚宁为了给当时最不被看好的陆羽笼络人心,利用侯府的权势,以及自己爱慕者的背景,为他做了一个局。
这个局看似是陆羽对未来的见解、对朝政的视野吸引了达官贵人们,其实背地里是沈晚宁用金钱与权利等价交换而来。
在每个看似轻易达成联盟的故事后,都有沈晚宁不眠不休的身影从中支撑。
当时的她无怨无悔,时至今日,再回头看,沈晚宁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可笑到令人觉得可悲。
她将爱填满生活,于是在爱被抽离的瞬间,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变得分崩离析。
等到沈晚宁幡然醒悟,想要重新拼凑回自己时,才发现过去的种种名为“自我”的碎片,早已消失不见了。
丢在哪里?
沈晚宁自己也不知道。
她找不回十八岁的陆羽,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了。
*
在宗人府服苦役的这三日,沈晚宁瘦了一大圈。
惠嫔夜里悄悄来探望时,竟是一下没认出沈晚宁。
在听清沈晚宁声音时,惠嫔倒是先流了眼泪。
她握着沈晚宁红肿的双手,抽噎道,“怎的好端端受了这种罪!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去弹琴作画,如今尽做些粗活脏活!”
沈晚宁拍了拍惠嫔的手背,安慰道,“无碍的,只是些皮外伤。倒是你,近日可曾因为与我走得近,被他人刁难了?”
惠嫔抹泪摇头:“谁敢做这档子事!更何况,现在后宫乱了套了。姐姐你被打入宗人府,那边西林整日要剔腐肉,皇上日夜陪伴,根本无瑕顾及后宫之事。这三日,已经有不少宫人、选妃趁着无人看管,偷偷溜出宫去了。”
沈晚宁思忖片刻,问道,“我送给你的那个孩子呢?”
惠嫔答:“姐姐放心,她在我殿中过的很好。只是那孩子总是挂念你,若非今日病倒了,她也要跟来的。”
沈晚宁欣慰点头。
惠嫔与她是这深宫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称作体己人的身边姊妹。
这三年,二人互相照拂,惠嫔也成了沈晚宁唯一能信任之人。
沈晚宁自知如今失势,能得惠嫔前来,她也分外感激。
“我如今也没有什么挂念的,唯有那个孩子放心不下。不过好在她在你身边,我心中放心了。”沈晚宁如是说。
沈晚宁不曾觉察,她在说这些话时,惠嫔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虚。
这抹心虚极快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泪眼。
“姐姐,你在这里可缺些什么?身子可好?用不用我去请太医抓药给你补补身子?”惠嫔关心道。
沈晚宁好不容易可以离开太医院的毒药,忙说:“不用了。来了宗人府后,我倒是觉着身子舒爽许多。而且我都有些体己钱可以打点的,不用担心。”
惠嫔点点头,又拉着手与她叮嘱了几句,直至天色将暗,才匆匆离去。
是夜,管教嬷嬷忽然领着两个心腹宫女,突击检查起内务。
而且她们回避了为首与尾部的宿舍,第一间抽查的就是沈晚宁所在的宿舍。
彼时沈晚宁正铺好床,疲惫的正欲躺下休息。
结果头还未沾到枕头,便是立马被揪起身。
“检查内务!把自己的东西统统拿出来!若有隐藏,被发现后,一律杖责十下!”嬷嬷语气严厉的催促道。
几人虽有怨言,但都是规规矩矩的翻出了自己的行囊。
沈晚宁心中虽有怀疑,但不曾表露于面,只是将行囊摆在了床尾。
嬷嬷毫不客气的命人抖落其中物什,可沈晚宁的行囊里只有一些粗布麻衣,还有一本皱巴巴的老旧戏文。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甚至是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沈晚宁没有私藏,而是确实已经身无分文。
在送走小宫女时,她便散去了所有的钱财,去为她指点、铺路。
可嬷嬷显然不相信沈晚宁没有藏钱,命人将她架住,自己上下其手,直接搜起身来。
嬷嬷搜身的手法粗暴,将沈晚宁完整的衣衫搜的破破烂烂,令人耻笑。
沈晚宁则静静的直视着她,直至她这近乎凌辱的搜身结束,方才开口问道,“惠嫔除了让你搜身,还让你做什么?”
嬷嬷不过脑的回到:“瞧瞧你有没有私下与人写信......”
话说出口,嬷嬷立马察觉不对,愕然瞪大眼睛看向沈晚宁。
沈晚宁泰然的拾起衣物,一件件穿好,语气平静:“没让你给我下毒?”
嬷嬷嘴唇翕动,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万般惊恐的看着沈晚宁。
良久,她才说:“你不要胡言乱语!”
沈晚宁不是傻子,白日前脚惠嫔刚询问的事情,后脚一入夜就派人突击检查。
这二者间没有关联,她宁愿去相信哑巴会说话。
沈晚宁垂眸:“查完了吗?她让你找的东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都没有。你可以转告她,那些话都是我为了不让她担心,编造出来哄她的。”
说完,沈晚宁收拾好被打乱的行囊,钻入被窝中,不再理会管事嬷嬷铁青的脸色。
嬷嬷死死咬住下唇,憋了半晌,只是带着狗腿子飞快离开。
同寝几人不满的埋怨了两句,但还是吹了灯,准备就寝了。
黑夜里,沈晚宁将被窝拉过头顶,她用力按住心口,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样也好,省得她还以为别人当真是与她真心交好,叫她舍不得这段友情的。
愈是这么想,沈晚宁便觉着心中愈是空落落的厉害。
有什么顺着她的心脏往四周延伸、弥散,最后遍布全身,让她疼的无法动弹。
沈晚宁的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清泪。

是夜,更深露重。
原本繁华热闹的庆典,因为西林被烧之事暂且搁置。
虽然宴席照摆,可前来庆祝之人却少之又少。
他们怕触了陆羽的霉头,也怕被西林记恨在心。
故而这前几日还通宵达旦跳舞饮酒的御花园,今夜反倒是空落落的紧,瞧不见一人。
沈晚宁扛着锄头,费力的在水井旁挖着。
她挖的吃力,只是浅浅一个坑,她却挖了有一炷香之久。
直至看见那个木匣,沈晚宁方停止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木匣,吹去上面的尘土,轻轻翻开去看——里面的东西虽然染了尘埃,但仍完好如初。
这里面放着的是她与陆羽初穿越时,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
在现代,他们二人都是普通的外地打工人。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度日。每日虽然粗茶淡饭,但是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就可以存够钱付首付,他们便觉着再苦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在攒首付的时间里,陆羽没有钱给沈晚宁买昂贵的礼物,但时常花心思准备一些小手工。
譬如羊毛毡、钥匙扣等等。
这些,沈晚宁一直都随身带着。
穿越后,她与陆羽明白回不去现代时,便下了决心要在这个朝代重写人生。
为此,他们将带着的东西都埋在了此处,相约待那一日到来时,再来挖出。
可今日,前来践行诺言的人只有沈晚宁一人而已。
沈晚宁打开吊坠,里面放着两人大学时期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不知天高地厚的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一个男人。
可笑。
沈晚宁合上吊坠,一滴滚烫的血珠砸在吊坠上,紧接着,汩汩鲜血从鼻腔中涌出。
沈晚宁随意的用袖子抹去,待她止住血时,木匣里的物什已都被鲜血染色。
里面种种,或是她曾无比珍视的,又或是她曾不舍得的回忆,如今都被鲜血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晚宁明白,自己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
占星楼下,铜火的火焰势头远比十五日前要削弱了不少。
赤色的火焰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小雨熄灭。
因得了陆羽提前的口谕,沈晚宁登楼时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她。
而楼顶处,只有两个执勤的小宫女正打着盹,里屋则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沈晚宁取出怀中的木匣,没有犹豫的将其掷下。
木匣瞬间被铜火包裹住,先前还微弱的火苗,陡然间被点燃,烧的愈来愈旺。
沈晚宁看着木匣被烧的彻底不见了踪影,方才释然的笑了。
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她便不打算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是一件穿过的旧衣裳,她都没有留在凤鸾殿中。
她烧掉了所有的东西,至于那些烧不掉的,譬如她喜欢的花瓶等,她则在出门前统统砸碎,埋入了那光秃秃的院子里。
当初,陆羽为西林砍去宫中所有红梅时,曾经还对沈晚宁劝慰过两句。
他说:“朕会为你挑选更好看的花苗,到时候你的院子会比过去漂亮千百倍。”
然而,秋去冬来,这片土壤的营养等到已经干涸,都没有等到新的花苗被送来。
沈晚宁和这些土壤一样,干涸到没有了生机,哪怕再去浇灌,也无法回到从前。
沈晚宁缓缓闭上眼,寒风将她的意识吹的无比清明,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离开这里。
离开皇宫,离开陆羽。
她跨过睡的歪七扭八的宫女,走入内殿。
内殿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腐肉的腥臭味。
纵使西林用多重的熏香遮掩,都遮不住她正在腐烂的事实。
听到了脚步声,本就因为疼痛难以入睡的西林猛地惊醒,哑着嗓音问道,“谁入我占星楼不通报?”
沈晚宁揭开珠帘,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床榻上的西林。
因未掌灯,西林根本看不清来者容貌,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个人站在珠帘处看自己。
西林如今身上捆满了绷布,行动困难,只是单单想要下床,她都难以独立完成。
看着她狼狈的想往地上爬,沈晚宁并不觉得痛快。
她本该痛快无比的。
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怕之后可以站起来,她也绝不会恢复往昔的美貌。
这辈子,西林都不会再生出曾经的皮肉了。
但,沈晚宁只觉着心头空落落的紧。
那块曾经被愤怒与悲痛填满的空洞,现在又被挖空。
“是谁?你究竟是谁?”西林大喊道,她抓狂的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来防御,可胡乱抓了一通,也只抓到了一些被褥衣物罢了。
沈晚宁不说话,她便更是崩溃。
可她的声音根本无人会听到。
沈晚宁看累了,便捡了张椅子坐下。
她缓缓开口:“西林,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
西林听出了沈晚宁的声音,愤怒霎时抵过恐惧,她登时循着声音的位置爬了几步,却被伤口扯痛的不敢再有所动作。
“沈晚宁!你不是应该在宗人府吗?你跑来干什么?你又想做什么?”西林大声质问道。
沈晚宁淡淡答:“我来送你一程。”
西林心咯噔一下,方才的那些许怒意,顷刻间也化作畏惧。
她瞪大双眸,再开口时,嗓音颤抖不止:“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去害你的孩子。可你看,我现在已经成废人了,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饶我一命?”
见沈晚宁不回答,西林只觉得整个人被阴寒笼罩,无论后退还是前进,似乎头顶悬着的那把利刃都会瞬间贯穿她。
她咽了咽口水,近乎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是不是恨我的孩子做了太子?你放心,你今天饶过我,明天我就去求陛下废太子,我保证,你以后的孩子绝对会继续做太子的!”
沈晚宁忽然嗤笑出声,在西林陷入无尽的恐慌中时,沉默许久的沈晚宁终于再次开口。
她说:“西林,你悔过得太晚了,你就用这副可悲的残躯,用你的一辈子去悔过吧。”

天还未亮时,负责值守铜火的宫人打着哈欠前来。
他们瞧了一眼面前烧的正旺的铜火,怔在原地。
“什么情况?昨天不是已经烧的只剩个底了么?”
“不知道啊,走的时候明明确认过,保证今天会熄的。”
二人沉默半晌,面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他们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毕竟如今喜贵妃重伤,这最后的祈福兼佛像开光仪式,变得更为重要。
若是天子降罪,他们谁都逃不掉。
“要不.....”其中一人比了个手势,想要从中做些动作。
可不等他们二人达成共识,偷偷有所行动时,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时辰快到了,你们还傻站着作甚?快些准备仪式了。”
二人虽不知晓是谁在说话,可听到这命令似的话,立马瑟缩着含胸垂首,连声应着逃走。
沈晚宁靠在门槛上,半个身子被纱帘盖住,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看着楼下。
她见那两人逃命似的离开,这才轻笑道,“用人不淑,不如不用呐,西林。”
身后的内殿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她的话语。
沈晚宁拢了拢衣袖,回眸看向黑暗里的佛像。
她说:“我们的事情,今日终于可以了断了。”
随着钦天监敲响第一声祭钟,初晨的日光瞬间披洒大地。
璀璨的晨光拂去阴霾,在积雪上泛出刺眼的光亮。
前来参加庆典之人,无一不为这等景观惊叹。
“下了这么多天雪,今日终于放晴了,看来是老天爷也在照顾我们。”
“是啊,宫里发生这么些事情,是要去去晦气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这难得的好天气,更有甚者认为,铜火不熄反旺,是预示着大庆国运未来更昌盛。
这话越说越多,听得占星楼上的陆羽心情颇好。
今日的陆羽器宇轩昂,龙袍加身,好生不威严模样。
他单单站在楼上,便叫万人臣服,无一不敢抬头直视他的双眸。
钦天监占卜的吉时将至,为首的礼官忙宣读开光的祷告词。
黄轴上所书字字句句显得尤为诚恳,仿佛今日之开光,全是陆羽为了黎民苍生而求,不含一己私欲。
底下权臣皇族听得为之动容,就差跪伏在地,叩谢天子散恩了。
“现,请佛像!”礼官一声高呼,四人推着罩着金布的佛像走出。
而跟着佛像一同现身的,还有一袭素衣、未簪发及梳妆的沈晚宁。
看见沈晚宁,底下人又小声议论起来。
“本以为她不会参加开光了呢。”
“毕竟是天子发妻,又是请佛之人,今日应该是特例出了宗人府的。”
“你没听说么?她在宗人府将管事嬷嬷的手给捅穿了!这种人品性恶劣,已经坏到骨子里了!要我说,今日结束后,她就应该被废了!”
“你还不知道?已经有风声了,说是要废后......”
凛冽的寒风中,沈晚宁单薄的穿着显得尤为显眼,让旁人猜测她是否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钱财。
可她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声音,也没有分给他们半分眼神。
她站在佛像一侧,接过礼官递来的点香,恭敬的邀请陆羽站在另一侧。
礼官按照流程,请帝后共同焚香礼佛。
陆羽与沈晚宁同躬身叩佛,陆羽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沈晚宁脸上,不由得有些怔住。
他记得,从前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沈晚宁只要站在自己身侧,那就一定会注视着他,绝不会挪开视线。
但是今日,沈晚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待礼成,礼官将盖着金布的竹篮递给沈晚宁,说:“皇后娘娘,现由您烧金箔,揭金布。”
高僧们盘坐在后面,诵经声顿时响起,将原本躁动的人心皆抚平。
经声连绵,却是铿锵之音,尤为有力的涌入每个人的身体里。
沈晚宁捧起金箔撒向铜火台,倏地撒下。
火焰瞬间吞噬了金箔,变得愈发凶猛。
原本,一些金箔并不能将火势造的这么大。
可他们不知晓,沈晚宁早在金箔上淋了油。
他们只是不停惊叹:“这火像金龙一样!这是佛祖赐福呐!”
“天佑我大庆!大庆福运连绵,百年不朽!”
不知人群中谁高声喊着这一句,众人忙磕头下跪,齐声祝福大庆国运昌隆,天子与天同寿。
沈晚宁一面撒着金箔,一面问道,“陆羽,上次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时你说的话,你现在能回答我了么?”
陆羽本满心欢喜,听着这话,虽说心里奇怪,但也没多在意。
他说:“不记得了,你有话直说,不过分的要求朕都会满足你。”
陆羽一派天子大度的模样,仿佛真的愿意给予沈晚宁一切。
沈晚宁噙着淡漠的笑容,稍稍侧身,余光扫了陆羽一眼,旋即又看向远方。
“你说,天地间,你唯爱我一人。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支持我、肯定我,而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沈晚宁平静的叙述着过往。
她眺望远方,金箔被风卷起,将她笼罩在其中。
如梦如幻,好似泡影。
陆羽蹙眉:“现代的事情,你放在古代,怎么样也是行不通的。”
沈晚宁轻笑着,她撒完最后一捧金箔,转身看向陆羽。
她说:“陆羽,后面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你也不记得了么?”
陆羽陷入思考,在他分神时,礼官宣读着仪式的继续。
沈晚宁伸手拽住金布一角,随后兀地用力,将硕大的金布哗啦一下扯下。
诵经声戛然而止,四周顿时落入一片死寂。
礼官愕然瞪大双眸,短暂的沉默后,迸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杀,杀人啦——”
只见佛像被一分为二,下半身虽还是金座,可上半身换成了蜷缩作一团的西林。
西林浑身是血,紧闭着双眸,被人摆弄成了婴儿侧卧的姿势,塞在一个空腔里。
陆羽拨开人群,面目狰狞的看向沈晚宁:“你彻底疯了!”
随后他忙大喊道,“太医!召太医来!”

在西林的温柔体贴下,沈晚宁所作所为似乎成了一个失独母亲的发疯行径了。
方才对她心怀感激的、心有担忧的,也在西林三言两语间化作异样的视线。
“姐姐,我明白你失去独子的心。只是圣上之所以选在今日立太子,乃先皇托梦指引,更兼钦天监占卜吉日才决定。”西林柔声道,话没说两句,却先是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她本就生的柔弱,如今泪珠垂睫,更显得我见犹怜。
陆羽立马哄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无需自责。”
沈晚宁嗤笑一声,收回视线。
她俯瞰众生,众生百态,皆是对她猜忌、厌恶的视线,沈晚宁却看得无比平静。
她将这些恶意照单全收,并非原谅,而是明白这些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七年前,沈晚宁穿入这个世界。
她厌弃封建礼教、以身入局推动平等制度的创生与发展,让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可今日,当初她竭力扶持的“新官”们对她同仇敌忾,自发地集合起来,想要亲眼看着沈晚宁被扯下高台。
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沈晚宁闭上双眼,毫无留念地向前迈步。
可下一瞬,沈晚宁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胳膊上。
她费力想要清除掉不知名的物什,却听到侍卫中大喊一声:“贵妃娘娘小心——”
天旋地转间,沈晚宁感觉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伤口被拽的疼痛难捱,她终于是吃痛的低吟一声。
可无人在意沈晚宁的疼痛,他们尖叫着将缠在沈晚宁胳膊上的绸缎拽过来,期间丝毫不管被拖拽在地的沈晚宁。
直至沈晚宁被拖行出一条血痕,另一头才终于被松开。
原是西林腰上的绸缎不知何时缠在了沈晚宁的胳膊上,方才若非陆羽和侍卫及时拽住,眼下西林已经被拽下占星楼,被铜火烧的尸骨无存了。
“沈晚宁!你好恶毒的心!你就算对今日举办庆典之事心怀不满,怎能对西林痛下杀手!”陆羽双眸猩红,言语间皆是憎恶与愤怒。
他不管奄奄一息的沈晚宁,抬手打横抱起西林,起身欲走。
忽然,陆羽停下脚步,语气冰冷:“即日起,皇后禁足于凤鸾殿,未得朕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说罢,陆羽领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去,不再多看沈晚宁一眼。
沈晚宁也无力去辩解,她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连疼痛也变得无比麻木。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夏夜。
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畏怯,唯有在陆羽身边,她才敢做回自己。
于是她抛却了礼教规训,依仗着父母兄长对自己的疼爱,一次又一次的为陆羽动用侯府权利。
最甚时,整个大庆朝无人不知,最无力参与封位的九皇子陆羽,是侯府嫡女庇佑之人。
那时的陆羽紧握着沈晚宁的手,眉眼间皆是深情:“宁宁,此生我一定不会负你。”
......
“晚宁,你是皇后,该为庆朝将来考虑。重启六宫并非是朕一己私欲,而是顾念着大庆江山需要有人继承,才出此策。”身着龙袍的陆羽坐在床榻,心疼的为沈晚宁拂去眸上垂着的泪珠。
陆羽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哄道,“朕答应你,无论将来这六宫中进入什么样的妃子,朕都只爱你一人。”
沈晚宁默默吞下所有的眼泪,只是假装孩子气的伸出手指:“那你发誓。”
陆羽勾起唇角,顺着她的孩子气,与她十指交缠:“我陆羽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
......
沈晚宁缓缓睁眼,肋骨处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她没死成。
一旁守着的宫女哭红了眼,见沈晚宁终于醒来,忙扯着沙哑的嗓音喊道,“娘娘醒了!快端水来!”
沈晚宁环顾四周——偌大的内殿里,只有一个她从闺中带入宫的宫女小杏,其余人早没了踪影。
小杏察觉到了沈晚宁的视线,怨恨道,“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白眼狼!娘娘平日对他们好极了,如今不过是一时的失势,竟是一个个都不愿意留下!等娘娘身子痊愈了,定要将他们统统收拾一顿!”
沈晚宁轻声道,“小杏,惠嫔是个好性子,也从不苛责宫人。如若你愿意的话,本宫可以将你送去......”
小杏愕然瞪大双眸,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果断否决到:“娘娘!我哪里都不去!我这辈子只愿意留在娘娘身边!”
沈晚宁眼眶有些湿润,她吃力的抬起手,可就连握住小杏这么简单的动作,她都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完成。
沈晚宁知晓,她活不长了。
她嘴唇翕动,还未说些什么,小杏已然正色道,“娘娘,当初您救了我,我便发誓,今生今世,永远跟随娘娘。娘娘如若执意将我送走,我便一头撞死在凤鸾殿中,也好做鬼守着您!”
小杏说罢,沈晚宁的心便揪在一处,疼痛万分。
她宁愿这世上无人再关心她,也好叫她走的安心。
一旦有了留恋,死亡便成了困难之事。
小杏擦了擦脸,瞧着水迟迟不来,起身道,“娘娘,我去瞧瞧发生什么了。”
说完,小杏便飞快离去。
沈晚宁这才抚摸起身上的纱布。
从左肩到右腋下,稍稍有所动作便会扯痛伤口,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沈晚宁牢牢记住占星楼上发生的一切。
众人淡漠的视线、陆羽厌恶的语气,沈晚宁仿佛只要活着,便成了最大的错误。
不过没事,他们最憎恶之人,马上就要离开了。
沈晚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
正在此时,一片静谧中,忽听得殿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争吵声愈演愈烈,极快的,又变作一片死寂。
这死寂宛若冰冷的藤蔓,悄然攀上沈晚宁的心脏,随后倏地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的,沈晚宁不顾伤口的剧痛,赤脚下床,拼尽全力向殿门处跑去。
她跑得踉跄,短短的距离,她跑得满头大汗。
剧烈的心跳声瞬间充斥大脑,沈晚宁所有的思绪似乎一瞬被抽离。
耳边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耳鸣的嗡嗡声不断重复着。
在她面前,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一辈子跟随她的小杏,正躺在血泊中,满怀怨恨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