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部上百双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沈栩栩身上。
人数太多，她没能一一看清。
其中一个人，在听见“沈栩栩”的名字后，随即去消防通道拨了一通电话。
“言哥，嫂子想上班怎么不去你的公司啊？以嫂子的能力来霍氏集团上班，这不是给别人送钱吗？”
言斯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
可对面巨大的信息量，还是让他立即中止会议，神色凝重地回了办公室。
打电话的，是他和沈栩栩的大学同学，关系虽然不错，但他毕业后就进了霍氏集团。
毕竟霍氏集团资本强大，是最好的去处。
但......
“沈栩栩去霍氏集团上班了？”言斯卿不可置信反问道。
“对啊，霍总亲自领过来的，言哥你还不知道这事？”
言斯卿喉咙一紧，暴涨的怒火也随着浮现眼中。
“现在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太阳穴隐隐涨起青筋。
沈栩栩居然又跟霍南御联系上了？！
昨晚他一夜没睡，想着最近确实有些冷落沈栩栩，还想着等忙完陆初薇这笔生意，就抽时间好好陪她。
沈栩栩闹归闹，可言深受伤她不肯来看，现在又去了霍南御的公司。
她不是真想离婚。
言斯卿比谁都清楚沈栩栩的工作能力有多强。
她分明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低头！
尽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但此刻言斯卿依旧难忍怒气，下意识就要去霍氏集团把沈栩栩抓回来。
言斯卿带着一身怒气，却没等进电梯，就被后面的陆初薇叫住。
“卿哥你去哪啊？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飞机已经落地了。”
“他要先去老朋友那看一眼，很快就要来公司了，要不你把别的事推一下呢？”
陆初薇的话，让言斯卿迅速冷静下来。
这几个月，他为了跟陆家的合作忙得脚不沾地。
把沈栩栩从霍南御那抓回来固然重要。
但眼下，陆氏集团的合作更要紧。
言斯卿深吸一口气，情绪重归平静。
“没事了，那我就在这等伯父过来。”
等敲定了和陆家的合作，再去把沈栩栩抓回来也不迟！
可想起从前沈栩栩一天上百万业务额，言斯卿还是有些不放心。
将她交给别人，尤其是霍南御那，他做不到！
思来想去，言斯卿给还在医院的言深打了一通电话。
“等会会有司机送你去一个地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妈妈带回家。”
“妈妈不听话，在外面给爸爸捣乱了，小深知道吗？”
自己在医院住了一晚，头痛加牙痛，言深肚子里一直窝着火。
现在听见有机会找沈栩栩发火，言深自然一口答应。
“知道啦！”
......
“南御，忙什么这么入神，叫你两声都没听见？”
沈栩栩正跟霍南御热火朝天商议的时候，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道爽朗的男声。
霍南御刚才过于专注，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找他，随即起身。
“陆叔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留出时间招待。”
霍南御语气格外客气，沈栩栩也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
以霍南御如今的地位，能让他恭敬对待的，想必对方来头不小。
“我女儿在这谈生意，我过来看看，想着有时间就来你这一趟，咱们也有一年没见了吧？”
陆嘉城爽朗一笑，并没介意霍南御的忽视。
陆家和霍家是世交，多年一直有所往来。
从前两家还订了娃娃亲，但出了些意外没能继续。
到霍南御这一代，他将公司发展到了其他城市，来往虽然少了，但交情还在。
“这位是......”陆嘉城将目光落到沈栩栩身上，眼底一抹暗光浮过。
看起来，有点故人的影子。
霍南御帮口介绍，“是新入职的业务主管。”
“你先回去工作吧，等我和陆总聊完你再过来。”
沈栩栩随即退出办公室。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总能感觉陆嘉城的视线，目不转睛落在自己身上。
“陆叔，你们认识吗？”霍南御同样注意到陆嘉城的视线。
他这才反应到失态，迅速收回了视线，落寞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姑娘跟我妹妹长得挺像。”
陆嘉城还有一个亲妹妹，二十多年前远嫁。
但她丈夫惹上仇家，一夕之间音讯全无。
陆家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她的下落。
听说妹妹失踪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闻言，霍南御眸光深邃了些。
虽没刻意了解陆家过往，但这些事他也有所耳闻。
他记得，沈栩栩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长大的？
霍南御抽回思绪，没有确切结论前，他不想给陆嘉城无谓的希望。
“陆叔的女儿也开始接手生意了吗？”霍南御随意挑起话题。
陆嘉城点头，“女孩子嘛，没必要出去打拼，家里的生意就足够养她几辈子了。”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养了这么多年，她想做什么就去做，生意赔了也不要紧，陆家也不缺这点钱。”
陆嘉城为人一向大方，何况是自己的养女。
养女说她在这谈到一笔不错的生意，正好陆嘉城许久没见女儿，想着过来亲自看一眼。
不管是赚是赔，只要对方人品过得去，这单合作他就能同意。
霍南御与陆嘉城在办公室里聊了许久，沈栩栩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一直等到午休时间，霍南御也没出来。
沈栩栩去食堂吃了午饭，打算下楼散散步。
可刚出了公司大门，一辆熟悉的车在路口停下。
沈栩栩眉心一蹙，下意识转头想走，就听见言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妈妈，不许动！”
言深蹬着一双小短腿，气呼呼地从车上跳下来。
沈栩栩回头看见只有言深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言斯卿没来。
她知道自己来霍氏集团工作的事瞒不住。
沈栩栩想到言斯卿会质问，却没想到他只派了言深做说客。
“小深，你不是受伤了吗？不在医院待着来这干什么？”
沈栩栩低睨着言深。
言深仰着小脑袋，满不乐意地揪住沈栩栩的衣角。
“你以为我不想在医院吗？还不是因为你胡闹给爸爸惹麻烦，我才来把你带走地嘛！”
言深理直气壮，小小的力气拽着沈栩栩就要走。
司机也在一旁劝到：“夫人，言总说了，今天一定要把你带回家，还是跟我们走吧。”
司机没敢直接上手，只有言深一人拽着，沈栩栩自然原地纹丝不动。
她眉心拧出一个小小的疙瘩，低头看着言深那张不耐烦的小脸。
她给言斯卿惹麻烦？

眼见言深的眼泪就要落下来，言斯卿耐住性子说：“稍等一下，爸爸给你找找。”
他从衣柜里找出衣服和鞋子，又帮言深穿好。
言深站在镜子前，皱着眉看着镜子，他感觉今天的穿搭有些一言难尽。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要是在换一身衣服已经来不及了。
言斯卿已经爸饭做好了，他没有厨艺，只会方便面和鸡蛋。
这些年一直是沈栩栩做饭，他几乎从未下过厨。
“爸爸，我今天不想吃水煮蛋了，我想吃烧卖。”言深又开始撒娇，眉眼间写满了期待。
言斯卿是很疼儿子的，一听他不想吃水煮蛋，于是开车带着言深去吃学校旁边烧卖。
吃完烧卖之后，言斯卿将言深送到了学校里。
言深这几天一直在吃学校的食堂，衣服脏兮兮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精致。
如果说言深以前的打扮是精致的王子，现在就是脏兮兮的乞丐。
以前和言深一起玩的小朋友们，现在都很嫌弃他。
“言深，你的衣服好脏啊，你是个从泥塘里出来的泥鳅吧！”
“对啊，真的好脏啊！”
“你妈妈都不管你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才不是泥鳅。”言深红着脸辩解。
“你就是泥鳅，你衣服都好几天不换了，你不是泥鳅谁是泥鳅！”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越来越难听。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言深彻底被激怒了，他拿起地面上的玩具就要打人。
小朋友们见到言深打人，快速的闪到一边去，嘴里还念叨着：“言深打人了！”
“打不到我，打不到我！小乞丐生气了。”
言深随意地扔着玩具， 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沈栩栩在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看了看表，距离言深下课还有些时间。
她想要去远远的看看言深，毕竟是亲生儿子。
打卡下班，沈栩栩开车去了言深的学校门口。
有的班级已经放学了，小朋友们一直在门口等候着家长来接。
沈栩栩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言深，这时的言深看起来有些暴躁，他正用小拳头欺负着坐在一起的老实女孩。
她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拉开言深。
“言深！你在干什么？”她语气严厉。
“是她骂我臭泥鳅的！你这个坏女人什么都不懂！” 言深被猛地拉开，大喊道。
小女孩垂着头，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声嘟囔着，“不是我，我没有骂他。”
沈栩栩看了眼旁边几个小朋友正站在一旁偷笑，又看着心虚的言深，叹了口蹲了下来，“言深，真的是她骂你吗？我们不可以做欺软怕硬的人，你......”
“你个坏女人！走开！”心中本就怒火积攒的言深，此刻更听不下去她说的话。
他用力甩开沈栩栩的手，大声哭闹。
沈栩栩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言深！”
言深梗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倔强地瞪着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停在校门口，陆初薇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了过来。
“小深，你怎么哭了？”陆初薇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言深看到陆初薇，开始恶人先告状，指着沈栩栩哭诉：“薇薇阿姨，她为了那个臭丫头吼我，还凶我。”
陆初薇抬头看向沈栩栩，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啊！”
沈栩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请你搞清楚状况，我是在教育我的儿子，不劳你费心。”
陆初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栩栩，“教育？我怎么看着像是在欺负孩子呢？”
言深躲在陆初薇身后，指着沈栩栩喊道：“我不要你这个坏女人！薇薇阿姨，我们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靠近了沈栩栩。
小女孩上前拉了拉沈栩栩的衣服，不说话，眼神有点胆怯。
沈栩栩抬起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笑了一下。
“阿姨没事，别担心。”
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赶来的李老师看到。
她微微喘着气，有些疑惑地问道：“言深妈妈，您还没走啊？刚才言深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李老师，我想把这个小女孩交给她父母，她一个人在这里......”
“妙妙啊。”李老师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她是孤儿院的孩子。平时都在孤儿院吃住，今天院里的老师有事来晚了。”
沈栩栩心头一震，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安静的小女孩身上。
妙妙正低头摆弄着衣角，似乎对周围的喧闹浑然不觉，小小的身影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
沈栩栩想起自己当年在福利院的日子，陌生的环境，冰冷的床铺，还有其他孩子好奇又带着些许排斥的目光，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那种滋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想起时心底仍然隐隐作痛。
福利院的老师虽然对她很好，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比言深还要懂事的小女孩，沈栩栩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她不自觉地蹲下身，与妙妙平视，柔声问道：“妙妙，你冷不冷？”
妙妙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沈栩栩看着她，心底的柔软更甚。
这孩子，明明自己都那么可怜了，却还如此懂事乖巧，让人心疼不已。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妙妙柔顺的头发，感受着手底下细软的发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这时，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是孤儿院的负责人。
她微笑从李老师手里接过妙妙，“李老师，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沈栩栩快步走上前，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孤儿院负责人。
她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看着那张安静懂事的小脸，心中一阵柔软。
“请问，我......我能收养她吗？”沈栩栩轻声问道。

她走到言深跟前，蹲下来温柔的说：“小朋友，你也不希望爸爸妈妈离婚吧？”
言深哼了哼鼻子，大声囔囔：“我不要他做我妈妈，我要薇薇阿姨做我妈妈。”
女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点下不来台。
沈栩栩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大姐，您不用劝了，我们已经考虑好了。”
这时，柜台人员从柜子里拿出两张离婚证明，递给两人，指了指签字的地方。
“离婚是有冷静期的，过了三个月冷静期你们就可以离婚了。”
“这里签字就行。”
沈栩栩拿起笔看都没看，直接签字。
言斯卿看她大手一挥的潇洒模样，阴沉着脸，也跟着签了字。
哪怕他对沈栩栩还有些旧情，但他说不出挽留的话，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好，三个月后再来行了。”柜台人员在离婚协议上摁上了公章。
“好。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沈栩栩轻描淡写的说。
她签完文书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和我离婚，是为了和霍南御更进一步吧？是不是他怂恿你离婚的？”言斯卿语气中满是嘲讽
“离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沈栩栩有些无语，不知道言斯卿是怎么问出这话的。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沈栩栩见他没在多说什么，拎着包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言斯卿望着她的背影，拳头慢慢攥起，指甲戳中肉他才反应过来。
在等待离婚冷静期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沈栩栩醉心于事业，常常忙到很晚回家。
但她从未抱怨过，反而觉得这很充实。
她把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再也不会为了家中的琐事烦心。
工作一忙起来，她跟霍南御和陆嘉城之间的工作往来越发密切。
霍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前几天让你做的新能源芯片的规划做的怎么样了？”霍南御坐在低调不失奢华的椅子上
看着站在桌子前的沈栩栩，目光晦涩。
“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了。”沈栩栩说。
霍南御很看好沈栩栩的工作能力，只不过今天他还有别的事要问。
“我听说你和言斯卿离婚了？”
“嗯，前几天刚离。”沈栩栩淡淡的回答。
霍南御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
“城郊有块地要拍卖了，我希望能够中标。”
霍南御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沈栩栩。
沈栩栩翻阅着文件。
“这次一起竞标的还有言斯卿的公司，他可能会亲自参与竞拍，你没关系吗？”霍南御轻声问。
正在翻阅文件的沈栩栩头都没抬，说：“他来就来呗，公是公、私是私，我们的关系不会影响到工作。”
霍南御嘴角微微上扬：“那最好了。”
“可不能徇私。”
明知道是玩笑，沈栩栩却笑不出来，她眉尾微微挑起：“我对他，早就没有牵扯了......何来徇私一说。”
从前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沈栩栩明白言斯卿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但她不在乎了。
如今的世道，感情是最不靠谱的，搞事业搞钱才是王道。
“最好如此。”霍南御语气平淡。
沈栩栩说：“我现在无心考虑儿女情长，只想好好工作、赚钱。相较于感情，钱更让人有安全感。”
“觉悟不错。”霍南御说。
“言归正传，这次参与这次竞标的公司不少，各个公司都对那块地皮虎视眈眈。我希望你能拿下来。”
“这次如果能把竞标项目拿下来，我们会和陆氏集团一起参与这块地皮的开发。”
霍南御大致把这竞拍的流程，以及和陆氏集团合作的事宜告诉沈栩栩。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沈栩栩，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工位，开始研究竞标文书。
沈栩栩花了两天的时间将手中的竞标文书整理好，在征得霍南御的同意以后，联系陆氏集团的竞标人。
等到了陆氏，被秘书带到总裁办公室。
沈栩栩也不怵，条理分明的为陆嘉城介绍。
“陆总，这是我们商量的竞标文书......”
看着沈栩栩的样子，陆嘉城越来越觉得她像是妹妹的孩子。
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和故去妹妹的眼睛简直是如出一辙。
难道沈栩栩真的是妹妹的女儿？
怀疑的种子种下去的瞬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但他并没有直接问沈栩栩，这样太过唐突。
“陆总，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公司了。”
沈栩栩这几天忙得像是一个陀螺，脚不沾地，最忙的时候连饭都忘了吃。
“好，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陆嘉城说。
沈栩栩前脚刚出了总裁办公室，后脚陆嘉城就给私人侦探打了个电话。
“帮我打听个人，我想知道她的全部资料。尤其是她的身世。”
言深最近这几天不是很顺利，他的衣服已经很多天没有换过了。
“爸爸，薇薇阿姨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呀？我真的好想她。”言深撅着嘴，委委屈屈的语气惹人垂怜。
“过几天吧，你现在先把早餐给吃了，一会儿爸爸送你去上学。”言斯卿看着撒娇的儿子，心里烦闷。
他巡视乱糟糟的家里，虽然有保姆，但是这个保姆不太尽心尽力。
垃圾桶中积攒的卫生纸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沙发上的衣服放了好几天，也没有人去洗。
这家里像是个垃圾场，即使有保姆收拾，也达不到他满意的程度。
他想起沈栩栩在家的时候家里还不是这么乱，怎么沈栩栩一走，家里乱成这样？
一想到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真的离开了，他心中的烦闷感越发浓重。
“爸爸你在帮我找件衣服吧，我不知道该穿哪一件。”
“爸爸，我的鞋子呢？我今天应该穿哪一双鞋子才好。”
言深叽叽喳喳的喊着，言斯卿忙这忙那，耐心告罄后，他不耐烦的喊道：“你去问问保姆阿姨。”
言深似乎是感觉到了言斯卿的不耐，他身体僵在原地，委屈的说：“今天保姆阿姨不上班。”

负责人转过身，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光鲜的女士。
“当然可以。不过你需要到孤儿院提交相关资料进行审核，如果通过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沈栩栩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负责人。
“您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方便到时候把收养流程发给我。”她微笑着说。
负责人随即接过手机，快速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您可以随时联系我。”她将手机还给沈栩栩。
负责人牵起妙妙的小手，向沈栩栩道别。
沈栩栩目送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另一边，言深被陆初薇带回了言家别墅。
一进门，一股焦糊味就扑面而来，呛得言深直咳嗽。
厨房里，言斯卿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地将一盘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东西端上桌。
看到言深回来，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小深回来了？快洗手吃饭，爸爸今天亲自下厨！”
言深看着桌上那盘“不明物体”，小脸皱成一团：“爸爸，这是什么东西啊？”
言斯卿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本来就因为公司的事情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给儿子做顿饭，弥补一下父子间的感情，没想到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听到儿子委婉的嫌弃，他心中那股郁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只能尴尬地解释：“额......这是爸爸的独家秘制牛排，第一次做，火候没掌握好......”
陆初薇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小深，你爸爸工作那么忙，还特意为你做饭，多不容易啊！就算味道......嗯，特别一点，也要尝尝爸爸的心意，对不对？”
言深看了看陆初薇，又看了看言斯卿，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噗——”言深一口将“牛排”喷了出来，小脸皱得像个苦瓜，“爸爸，好苦！我要妈妈做的牛排，你这好难吃啊！”
言斯卿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将那盘“黑暗料理”倒进了垃圾桶。
陆初薇上前安慰道：“卿哥，别灰心，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言深使了个眼色。
言深立刻心领神会，跑到言斯卿身边，抱着他的腿撒娇：“爸爸，没关系的，下次我们一起做饭！”
言斯卿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他弯腰抱起言深，“好！”
陆初薇看着言斯卿父子俩的互动，趁热打铁走到言斯卿身边，语气恳切：“卿哥，你和小深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你看，你每天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时间照顾小深的生活起居，小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怎么能跟不上呢？还有家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你也需要有人帮你打理一下，这样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你说是不是？”
她微微倾身，带着一丝关切，“让我来帮帮你们吧，至少在......嫂子回来之前。”
言斯卿眉心紧锁，他知道陆初薇说的在理。
保姆做的饭菜，小深向来不爱吃，而他自己，更是没有时间下厨，言斯卿不禁有些懊恼。
陆初薇观察着言斯卿的神色，继续说道：“卿哥，让我来帮帮你们吧。我可以搬过来照顾小深的生活起居，至少能保证他一日三餐吃得营养健康。”
言斯卿沉默了。
陆初薇的提议，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可是，一想到沈栩栩，他的内心就充满了矛盾。
言斯卿揉了揉眉心，内心挣扎不已。
陆初薇见他犹豫，柔声劝道：“卿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小深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她轻轻地握住言斯卿的手，眼中带着期盼，“卿哥？”
言斯卿看着陆初薇真诚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就......麻烦你了。”
陆初薇的脸上露温柔的笑容。
晚饭后，言斯卿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幼儿园家长群的消息提示音。
他点开一看，原来是幼儿园通知，本周末要举办亲子活动，邀请每个小朋友和家长一起参加。
言斯卿划拉着屏幕，想着沈栩栩不在，自己一个人带言深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他放下手机，思忖着周末的工作安排。
“爸爸，你看！”言深指着天才手表的屏幕，小脸上满是兴奋，“幼儿园要搞亲子活动，我要去！”
陆初薇探头看了一眼屏幕，笑着说：“哇，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呢！小深，你想参加吗？”
言深用力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想！我想玩套圈圈，还想和爸爸一起做手工！”
陆初薇揉了揉言深的头发，转头看向言斯卿：“卿哥，你看小深这么想去，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很久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了。”
言斯卿犹豫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沈栩栩的身影。
如果自己带着陆初薇和言深一起参加亲子活动，被沈栩栩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好啊。”言斯卿的嘴角微微上扬，答应得异常爽快，“那就一起去吧。小深，到时候你想玩什么，爸爸都陪你。”
言深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言斯卿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爸爸最好了！”
与此同时，沈栩栩也看到了家长群里的通知。
她盯着屏幕上“亲子活动”几个字，眼神复杂。
短暂的犹豫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孤儿院张老师的电话：“张老师，这周末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我想带妙妙一起去参加，可以吗？”
电话那头传来张老师爽朗的笑声：“当然可以啊，妙妙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你多带她出去走走也好。”
沈栩栩握着手机，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末的幼儿园里热闹非凡。
言斯卿牵着言深的手，和陆初薇一起，穿梭在各个游戏摊位之间。

霍南御微一蹙眉，凝视着对面满脸写着不自信的女人，恍惚有些陌生。
从前的沈栩栩意气风发，走在人堆里，永远都是最惹人注目的小太阳。
怎么结婚几年，就被折腾成这副德行了？
霍南御伸手一指外面的办公区域。
“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职场上老手，可捅起娄子一个赛一个的能耐。”
“有能力的人，就是脱离职场多久，都能盖人一头。”
霍南御声音平静，沈栩栩从他隐晦的话中听出了称赞。
可她在言家受到太多贬低，一时还无法重拾自信。
“我考虑一下吧，明晚之前给你答复。”
“嗯。”霍南御没逼她立即回复。
于公于私，他都想将沈栩栩留下。
但前提是她能做到心无旁骛。
傍晚。
临海餐厅顶楼。
言深抱着自己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惬意地靠在椅子上。
“哇，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啦！”
座位对面的陆初薇满眼笑意，还一个劲地往他盘子里夹小蛋糕。
“小深喜欢就多吃点，等一会回家你妈妈就要管着你了。”
陆初薇笑意盈盈，分明拉踩的言语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
言斯卿含笑不语，帮言深擦掉嘴角的奶油渍。
她说的也没错。
沈栩栩管的实在太多了。
“卿哥，细节我已经给爸爸发过去了，他明天好像打算来宁城，我可以找机会让你们当面谈一下合作细节。”
言斯卿眸光瞬时一亮，“那就麻烦你了。”
陆初薇的养父，是陆家如今的当家人。
与白手起家的言斯卿不同，陆家是百年传承，世家积累的财富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初薇能被陆家收养，是她的造化。
同样也是他言斯卿的幸运。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陆初薇眼底柔光流转，看向言斯卿的目光藏着道不尽的温柔。
她与言斯卿之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虽然失散多年，再见面时他已经有了老婆孩子。
但这也无法阻碍他们之间的旧情。
“时间不早了，小深明天还要上幼儿园，我带他先回家了。”
回家路上，言斯卿唇角的笑迟迟没落下去。
因为陆初薇，更因为即将与陆氏当家人见面。
“爸爸，我牙疼。”
儿童座椅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言深愁眉苦脸地捂着自己的小脸蛋，满眼哀求看向言斯卿。
言斯卿这才收了笑意，蹙眉看向言深。
“不是很久没疼过了吗？怎么今天又开始疼了？”
言深哭唧唧地低头不吭声。
之前一直没牙疼，是因为沈栩栩严格控制他的饮食，不许他多吃甜食。
可今晚他吃太多了。
因为没有沈栩栩看着，陆初薇夹一块他就吃一块。
其实吃饭时，他的牙就已经不舒服了。
但现在越来越疼，根本忍不了！
“呜呜呜，爸爸，我牙疼！牙疼！”
言深疼得厉害，在车里哭闹不止。
言斯卿也被吵得心烦意乱，耐着性子安抚。
“小深再忍忍，等会回家让妈妈给你找药吃就不疼了。”
言斯卿死踩油门，压缩时间带着言深回了家。
可一进家门，黑漆漆的房间跟魔窟似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栩栩？”
言斯卿蹙眉叫了一声，房间里没有回应。
平时总能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父子两人的身影，今天没有出现。
“妈妈怎么不在家？”言深哭唧唧地又开始闹。
言斯卿眉目阴沉，想起沈栩栩在电话里提起离婚的事。
她演得倒挺真，这算是离家出走吗？
“没事，爸爸去给你找药。”
言斯卿冷着脸上楼。
沈栩栩以为这个家里没了她，他们父子就会手忙脚乱揭不开锅了？
他偏不找沈栩栩。
这个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转，何况一个家庭主妇？
言斯卿斗志满满，可偌大的别墅照下来，花了大半个钟头。
他居然愣是没找到医药箱在什么地方。
“爸爸，药呢？我好疼......”
言深这会儿躺在沙发上，疼得声音有气无力。
一抹挫败感自言斯卿心中生出。
他喉头滚动，竟没勇气说处自己没找到医药箱这种话。
“家里没药了，爸爸让人送来一份，我们现去刷牙吧。”
“刷了牙应该会舒服一些。”
一听没药，言深哭丧着的小脸更委屈了。
但他还是乖乖听话跟言斯卿去了浴室。
他可以跟沈栩栩随便发脾气，但对言斯卿不行。
爸爸是商业精英，跟妈妈那种家庭主妇才不一样呢。
言斯卿拿着小小的牙刷，挤完牙膏往言深嘴里伸去。
沈栩栩为了让他安心工作，一直将家里照顾得很好。
言深长到三岁，这还是言斯卿第一次给孩子刷牙，自然手忙脚乱。
言斯卿不熟练，也不知道对小孩子收着力气。
他手上劲一大，牙刷就捅进了言深嗓子眼里。
“呕——”
言深小脸一红，被捅得干呕一声。
可晚饭吃了太多，言深忍了又忍，最终没能忍住，把晚饭噼里啪啦吐了一通。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言斯卿和言深的身上都是一片狼藉。
整个浴室弥漫着酸臭的呕吐物气息。
洁癖向来严重的言斯卿，这会儿脸都绿了，可对面是自己的儿子，他偏偏不好说什么。
“爸爸，你干什么啊！”
言深吐完，嘴角还挂着呕吐物，就朝言斯卿抱怨起来。
从前妈妈给他刷牙从来不会用这么大力气！
言深瘪着小嘴，豆大泪珠滚滚掉。
他突然发现，妈妈在某些方面还是比爸爸厉害的。
儿子哭得凄惨，言斯卿也心疼不已。
刚才还坚定的念头，这一刻开始松动。
这个家里，好像还真需要沈栩栩来善后。
但他还是坚持着没联系。
“衣服都脏了，爸爸先帮你洗个澡换了衣服好不好？”言斯卿耐着性子温柔哄道。
言深哭哭啼啼点头，“那爸爸可不许再把我弄疼了。”
言斯卿一口保证，脱了衣服就带言深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
言斯卿起身挤沐浴露时，一脚提在言深腿上。
“咣当——”一声。
言深的后脑勺磕在浴室地板上，跟个熟透的小西瓜似的。
鲜血也顺着地上瓷砖汩汩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