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清河拓跋良的女频言情小说《清河拓跋良的小说落花时节未逢君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醉西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怀了敌国皇子的孩子。他将手放在我隆起的腹部:“清河,你若肯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放了你的太子哥哥。”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多可笑啊,我爱他的时候,他用刀划伤我的脸:“你看,你的血多脏,弄脏了这雪。”我不爱他时,他又将我关在这偌大的皇宫,逼我生下他的孩子。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1“清河,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拓跋良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很凉。“放了我吧,算我求你了。”我看着他。“不可能的。”拓跋良轻笑,“清河,若是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私藏落胎药,我就杀了他。”“谁?”“你的太子哥哥啊。”拓跋良笑得嚣张,手划过我的腹部,“清河,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了,开心吗?”我垂眸不语,收起满脸害怕。真的,假的?装的,演的?我都快忘了,哪个才...
他将手放在我隆起的腹部:“清河,你若肯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放了你的太子哥哥。”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多可笑啊,我爱他的时候,他用刀划伤我的脸:“你看,你的血多脏,弄脏了这雪。”
我不爱他时,他又将我关在这偌大的皇宫,逼我生下他的孩子。
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1“清河,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拓跋良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很凉。
“放了我吧,算我求你了。”
我看着他。
“不可能的。”
拓跋良轻笑,“清河,若是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私藏落胎药,我就杀了他。”
“谁?”
“你的太子哥哥啊。”
拓跋良笑得嚣张,手划过我的腹部,“清河,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了,开心吗?”
我垂眸不语,收起满脸害怕。
真的,假的?
装的,演的?
我都快忘了,哪个才是真的我。
我的肚子一阵绞痛,但我伪装得很好,拓跋良没有发现。
我笑出声来:“拓跋良,你杀了我哥哥吧,我不在乎了,然后再杀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我们都是亡国奴,都应该殉国。”
2想来是因为我的脸色越来越差,拓跋良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
他看见我裙摆上的血,眼中尽是杀意:“李清河,你怎么敢?”
“传太医,太医呢!
给我滚过来!”
我笑出了声:“拓跋良,已经晚了,太晚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生下这个孽种?”
我的语气中带着轻佻:“你看,这白裙上的血像不像之前你用刀划过我的脸,然后血珠溅在雪地上?”
“那时候,你嫌弃地说我的血真脏,现在,你怎么不嫌弃了?
怎么,之前那么瞧不上我,现在又爱上我了吗?”
我昏死了过去。
醒来,拓跋良守在床前:“孩子没有了。”
“是吗?
正合我意。”
我勾起了唇角。
拓跋良嘲弄地笑出声来:“清河,你真以为你逃得掉吗?
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混蛋!”
我心如死灰。
拓跋良轻笑:“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人是我的哥哥和我身边的暗卫十一,他们全身是伤,全身是血。
“清河,他们身上的伤,是我让人一刀一刀划的。
如果今晚不医治,那么明日,他们必死无疑。”
3“他们是死是活,可要看你怎么选了。”
拓跋良用手钳制着我的脸,“李清河,看着我,说,你打算怎么选?”
“我求你。”
我看着拓跋良,眼里含泪。
我像是魔怔了一样,只会说这一句话。
“求我什么?”
“放了他们,算我求你了。”
“那孩子的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
求你了。”
拓跋良放开了我。
窗户没有关好,夜晚的凉风吹在我的身上。
很冷。
是真是冷。
拓跋良皱了一下眉:“今夜是谁关的窗户,拉拉下去砍了!”
哀嚎声一片,但我没有为他们求情。
我失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4两个月后,我养好了身子。
冷月如霜,夜色寒凉,书房开着门,开着窗。
“清河,你那哥哥半死不活的,不如朕了断了他?”
我拼命地摇头:“不……不要。”
“清河”拓跋良的手拂过我的脸,“主动一点,我便给他用最好的药。”
“不要……不要在这。”
我看了一眼四周,眼泪顷刻滑落。
泪是假的,但心痛是真的。
“清河,你要听话。”
我认命地褪去外衫。
“清河,你要记着,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
拓跋良的声音冰冷。
我认命地笑了笑。
是啊,是我先喜欢他的。
拓跋良。
是我自作自受,是我作茧自缚。
是我太过心软,是我荒唐愚笨。
以前的事情,仿佛已经是好几万年前的事了。
久到,我都快忘了。
5这年我十二岁,风吹落一地的梨花白。
那个和我同岁的少年站在太子哥哥身边,一言不发。
父皇说,他叫拓跋良。
拓跋良生得极好看,乌黑的发配上白衣,沉静的眸子里毫无生气。
他是渊国最尊贵的皇子, 被送到宁朝当质子。
看见他,我的心第一次悸动。
拓跋良像被贬下凡的神仙,颇有种“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的意味。
那天,我跑去问父皇和亲与送质子的区别。
父皇告诉我,和亲容易牵涉感情,而送质子不会。
“等质子回国继位,必然会受到本国民众的猜忌,到时候,他们国家内部不合,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父皇看向我:“清河,你要多学一些东西,你是朕最聪慧的孩子。”
年龄尚小的我并不能完全听懂父皇的话,但我知道两国相交,利益至上。
十二岁的拓跋良,永远都是那么沉默。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将心意暗暗隐藏。
我偷偷拿了母亲的螺子黛,给自己画了远山眉。
那朱砂色的口脂,更显得我肤白如雪,可是,拓跋良从来不看我。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
我对拓跋良,就是这种感情。
拓跋良站在那里,我一眼望过去,便想为他蹉跎半生。
6我日复一日跟在拓跋良身后,终于有一天,他发现我箜篌弹得很好,箫也吹得很好。
我得了拓跋良几分高看,他终于愿意同我交谈了。
“清河,你知道什么叫想家吗?”
他问我。
“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但我知道你很想家。”
拓跋良点头,却没说什么。
“拓跋良,你会回去的,你肯定能回去的。”
拓跋良看着我,眼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拓跋良,想家的孩子都不爱说话,是吗?”
我问他。
拓跋良没搭理我。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拓跋良,如果到时候父皇不放你走,我放你走,我让太子哥哥放你回去。”
拓跋良终于笑了。
等我再大一些,便对拓跋良讲明了心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我看着他:“拓跋良,你可知心悦一人,是什么感觉?”
拓跋良有些愣了。
所幸上天眷顾,他对我点了头。
阿倩说,拓跋良是喜欢我的。
少年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7我和拓跋良,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
他说,他愿意一辈子当质子,不再回去,不再反抗。
他说,他愿意为我留下来。
我们私定终身,怎奈何造化弄人。
十七岁,是我的噩梦。
明明前一晚,我们还在一起下棋,可转眼,拓跋良就变了。
他变了,变得开始厌恶我。
拓跋良的身边,多了一个元濏濏,她来自渊国,拓跋良把她偷偷留在了质子府。
元濏濏是个极其神秘的人,她是渊国的子民,我不能动。
十几岁时,我曾答应过拓跋良,要平等对待两国的百姓。
拓跋良与我生分了,他日日与元濏濏会谈。
“她元濏濏有什么好的,怎么她一来什么都变了!”
我终于忍不了了,当着拓跋良的面把他书房的东西都砸了。
拓跋良看了我一眼,眼神不悲不喜。
我受够了自取其辱,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阿倩,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阿倩不说话,我将窗边的桌子掀翻:“都怪元濏濏!
我恨她!
我才是陪着拓跋良长大的那个人!”
阿倩去收拾那一地的碎片,她怕扎到我。
白色的陶瓷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沾上了红色的血。
“阿倩,阿倩,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慌乱地拿出手帕。
阿倩哭了,一个劲地让我不要自责。
8阿倩的受伤让我幡然醒悟。
现在的我,暴躁,无理,狂傲。
可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到底……怎么了?
太医来了,谁也说不清我怎么了。
他们给我开了一剂又一剂的安神汤,可毫无效果。
我清楚地察觉到,我变了。
不像我了。
我开始变得越发荒唐。
喝 花酒,养 面 首。
拓跋良与元濏濏下棋,我掀翻了棋盘,打了拓跋良一巴掌。
元濏濏身边的小丫鬟骂了我两句,我让人划了她的脸。
长安城里流言四起,说我荒唐不堪,说我灾星降世。
灾星?
我有多少年没听见别人这么叫我了?
太久了。
天和八年,长安街头,大雪纷飞,冰冻三尺。
奶娘说,就在这一日,我出生了。
那一年,逆贼造反,皇室不堪。
那一年,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那一年,蛊虫肆虐,天下大乱。
所以,我被视为不吉,母后也因此对我不喜。
我用十年的时间苦读诗书,拜得宋大儒为师。
我用十年的时间沐浴佛光,冬日里四处施粥。
我用十年的时间,改变世人对我的偏见,有了一个好名声,也得到父皇的看重。
如今,不过两个月有余,我的努力尽毁。
9我欲穷其一生打破偏见,可如今,一切皆成空。
茫茫大地,落了个真干净。
“阿倩,我变了。”
我不住地呢喃道。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变了,就像我不知道拓跋良为什么也变了一样。
我想改变,可朽木已凋,改不了。
阿倩擦干我的泪:“公主,阿倩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越来越疯狂,拓跋良越来越健忘。
终于有一天,他忘了我,忘了全部。
那质子府,再也不为我敞开了。
拓跋良忘了我,没关系,我可以把他抢回来。
我看了十一一眼:“十一,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十一从前是太子哥哥身边的人,自愿来护我周全。
十一抬头,眼里尽是深情。
我假装没看见,匆忙低下头。
阿倩问我怕吗?
我摇摇头。
父皇对我已经失望了,我已经不怕了。
荒唐的事,我做的不少,不怕再多这一件。
10拓跋良被我关在了公主府。
“拓跋良,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公主?”
我的柔荑划过拓跋良的脸,定格在他的唇上。
拓跋良一脸厌恶,他的表情刺痛了我。
“拓跋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缓缓开口。
拓跋良风轻云淡地将我的手拿开:“公主请自重。”
我柔柔地笑了起来“自重?
我若是懂得自重,宫里便不会传出清河公主养面首的事情。”
“谣言易成风雨,公主需理会。”
拓跋良永远都是那个镇定的样子,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他的那日第一次见面,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他年少之时长什么样了。
我一字一句地开口:“拓跋良,你要爱我,我不允许你背信弃义。”
拓跋良一把将我推开:“公主请自重。”
我一点一点靠近拓跋良,笑了起来:“拓跋良,你知道你现在的脸是什么颜色吗?”
“绯色。”
我自问自答,“比我的胭脂还要好看。”
“你知道我在你的酒里放了什么吗?”
我凑近他。
拓跋良轻声冷笑,那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堂堂的清河公主只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公主可真是不堪呀,难道那些面首还不够吗?”
11我瞬间收起笑容,给了他一巴掌:“本公主再和你说一遍,我最讨厌负心汉!”
“公主口口声声说负了你,可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我也没有碰过你,我又如何去负你!”
拓跋良有些恼怒。
我像是魔怔了一样,收起怒气,又换上了盈盈笑意:“拓跋良,刚才是本公主逗你呢,你酒里什么都没有。”
拓跋良不说话。
“拓跋良,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
“我嫌脏。
公主的男人多的是,不缺我一个。”
“你要是不听本公主的话,我就杀了元濏濏。”
我轻笑。
拓跋良憎恶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禁苦笑。
“公主,宫里来了人,皇上让您进宫一趟。”
阿倩匆匆进来禀告,我跟着她走了出去,王公公站在那里等候。
……
我笑得乖巧:“公公可愿意说明白是什么事儿?”
阿倩立马把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递到王公公手上。
王公公满脸笑意:“杂家只是个传话的,具体什么事儿还要等公主过去了才知道。
不过奴才要提醒一句,公主您最近的行事有些荒唐,皇上发了脾气。”
我心下了然:“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12我将渊国质子囚禁在公主府这件事,是湘妃娘娘向父皇告的状。
父皇一共四个孩子。
长姐,太子哥哥,我,湘妃娘娘的孩子。
长姐和湘妃娘娘的孩子已不在人世,现如今,就只剩下太子哥哥和我了。
可我们两个,都让父皇失望了。
大殿之上。
父皇一袭龙袍,神情不耐,他将奏折扔在地上,将手中上好的白瓷茶盏砸在我头上:“李清河,你好好看看你最近做的荒唐事!”
那蜿蜒的血划过我的脸,然后滴在地上,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抬起头说话,朕问你话呢!”
“清河知错。”
我微微抬头。
“李清河,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招惹那邻国的质子?
你还不如养面首呢!”
“清河知错。”
我只会重复这句话。
我恐怕……真的要让父皇失望了这两年,朝中时常有传言,父皇有立我为储的消息。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父皇不为我赐婚,反而恩准我出宫另建公主府。
他不逼我习女工,准我习《兵策》,准我研读《史书》。
父皇种种举动,让传言有迹可循。
可惜,我终究要让父皇失望了。
我已疯癫,不堪重任。
13“父皇!
父皇!
求您饶了妹妹。”
皇兄匆匆忙忙赶来,跪在地上为我求情。
皇兄他生得极好,五官温润,玉树临风。
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子,他的行事作风永远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宁朝有传言,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个傻子。
其实,这并非谣言。
“李淮安,你还好意思开口,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朕有没有说过让你跟在王大人身边要沉默寡言、不要轻易开口?
你是生怕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傻子是吧?”
“儿臣知错。”
也不知皇兄的话怎么触犯了父皇的逆麟,他从大殿上下来,直接给了皇兄一脚:“朕平日里让你多读些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父皇满脸愤怒:“我让你跟着王大人处理一些小事情,你都干不好!
一个两个的,俱是荒唐!
朕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儿女!”
皇兄跪在那里,他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的血,神色有些茫然:“清河,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
皇兄的眼里含泪,我没说话,觉得他不该来,不该因为我而遭受责骂。
“李清河,你是不是想让朕砍了你!
你是不是想被送去和亲!”
父皇气得口不择言。
我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父皇不会杀了我,也不会送我去和亲,他在逼我做出选择。
他想要那个聪慧努力的李清河,不想看见我这个疯子。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已失了理智,像是中了毒,迷了心窍。
“父皇,您怎能这般狠心!
和亲?
那草原王早已年过半百!”
“你给我闭嘴!”
父皇震怒,又踹了皇兄一脚。
14我看着皇兄倒在地上,然后吐出半口血。
“哥哥!”
我慌忙地爬起来。
我想去扶他,可他却不愿意让我碰。
皇兄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请父皇饶了妹妹!”
我多想告诉他,父皇不会送我去和亲。
父皇如若打算送我和亲,早就安排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多想告诉他,父皇没有放弃我,被放弃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哥哥,若你心智成熟,神志清醒,该有多好啊。
皇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几分决绝:“清河皇妹不是父皇的女儿,她不用去和亲!”
“混账!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父皇愤怒不堪。
“儿臣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皇家血脉岂容你这般混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妹妹的手臂上有一颗红痣,清河的手臂上没有。”
我看了皇兄一眼,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说谎,唯独他不会骗人。
“哥哥。”
我愣愣地看着他。
“当年在丞相府,妹妹哭闹不止,而清河不哭不闹,我就把她们调换了一下。”
皇兄的一席话掀起惊天巨浪,父皇满脸怒气,指着我开口:“去!
去给我把你母后叫过来!”
15事情很快就查清了。
父皇找来了母后生产那天在场的所有人,一个稳婆说的话和皇兄说的一样,真正的公主胳膊上有一颗红痣。
我,宁朝的清河公主,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而是丞相夫人的女儿。
而那个从小养在丞相家的北卿,才是真正的公主。
“哥哥,你把我害惨了。”
我怔怔地开口。
皇兄看着我,一脸茫然:“清河,你怎么哭了……”绝望传遍我的全身,我说的话,他不会懂,也不可能懂。
他是别人口中的傻子啊,他怎么会懂。
“别哭了。”
“你别碰我!”
我有些恍惚,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我还是觉得疼。
冬日,天寒,但心更凉。
为什么?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哥哥啊。
……弄混孩子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可能发生在皇家的。
但是我出生那年,情况极其特殊。
16那一年,天下大乱,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当时,母后身怀六甲,为了平安生下孩子,她被转移到丞相府。
母后与相府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她们两人在同一天产女。
北卿是皇后的女儿,而我则是相府夫人的女儿。
那一声“母后”不应该由我来喊,应该由北倾来喊。
据皇兄所说,他当时逗弄两个妹妹,看到包在黄色被子里的那个小孩不哭,而包在红色被子里面那个小孩儿哭闹不止。
他不想要哭闹不止的亲妹妹,就把两人给换了一下。
就是那么一个幼稚又可笑的想法,我和北卿从此交换了人生。
陡然生出如此变故,我只觉得如梦一般。
母后看了又看,我的胳膊上没有朱砂痣。
“母后。”
我颤颤巍巍地开口。
“你闭嘴,谁是你母后!”
我把头低了下去,这么多年来,她其实很少理会我。
她和别人一样,也认为我是灾星。
我对她来说,从来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现在,我甚至都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17“皇上,您一定要把咱们的亲生女儿接回来!”
母后跪在地上。
“一派胡言,你告诉朕怎么接回来?
难道你要告诉天底下所有的人你儿子把你女儿换了吗?
你想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吗!”
“皇上!”
我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皇后与丞相府夫人早就闹翻了,两姐妹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我就说这个孩子不明事理,哪里有半点像我,殊不知竟像了她的亲生母亲,像了我那个好妹妹!”
“闭嘴!”
父皇怒吼,母后哭天抢地的声音陡然停止,我的心像一团麻绳。
“皇家抱错孩子这件事实在算不得上光彩,弄不好还要满城风雨。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
我不同意!
你怎么让我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受苦!”
“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能这么办!”
“倘若臣妾一意孤行,皇上会怎么办?
将我打入冷宫吗?”
母后跪在那里,凄凄惨惨戚戚。
不!
她不是我的母后,她也不愿认我当女儿。
在她心里,我现在相当于她的仇人的女儿。
18多番争执过后,父皇作出最后的决定。
皇家将北卿接进宫,给她公主应有的待遇,但不会给她公主的身份,我依旧是名义上的清河公主。
“贱人!
你就和你母亲一样令人讨厌!
灾星,你就是灾星!”
那个我叫了十几年母后的人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抬头看她,她满脸厌恶。
我与北卿在宫里见了面。
“李清河,你前些日子神气得不得了,还不是沾了我的光。”
她神色不耐地看着我。
北卿从小就要和我比,我总是在各方面都压了她一头,她讨厌我讨厌得不得了。
先前,我打了她一巴掌,口无遮拦:“我告诉你,本公主是宁朝的嫡公主,而你只是一个世家女,你能奈我何!”
如今看来,倒是可笑,也难怪她如今要在我面前特意显摆。
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主府。
公主出嫁或得到天子准许可以出宫另修府邸。
我的姑母慧安长公主是第一种,我是第二种。
可如今,这公主府还算我的吗?
不敢想,不敢想啊。
19“阿倩,我现在该怎么办?”
“公主。”
“以后别这样叫了,我不是公主了,不是了……阿倩。”
我刚一开口就落了泪,“以前我是清河公主,不会有人指责我荒唐,我才能把拓跋良带到公主府,可现在不可能了,北卿也喜欢拓跋良,我争不过了……公主何必强求呢,质子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你们回不去了!”
阿倩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我内心混乱不堪。
的确回不去了,可我不甘心啊。
20事情变化得很快,渊国兵力突然变强,吞并草原。
渊国的皇帝快死了,拓跋良作为他的儿子,该回去了。
走之前,他将剑抵在我的脖颈处,露出嘲弄的笑:“公主,成王败寇啊!”
“你杀了我吧。”
我挑衅地笑了两声,“你敢吗?
拓跋良。”
“公主。”
十一开了口。
“别过来,他不敢!”
我笑了。
我看向拓跋良:“拓跋良,就算我不是真的公主又能怎样?
你还是杀不了我……只要父皇不昭告天下,那我,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哈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我的长姐死于十年前,心悸。
湘妃娘娘的孩子早逝,父皇与其并无感情。
太子哥哥是靶子,挡在我前面的那个靶子。
一直被当作储君培养的人,是我啊……拓跋良用刀划破我的脸,血珠溅在地上:“你看,你的血多脏,弄脏了这雪。”
我晕倒在了雪地里。
下一秒,我被人抱起来。
“十一,放我下来。”
“公主,让臣送你回去吧。”
十一很固执。
21寝殿。
我靠在床上,看向十一。
这些年,他一直保护着我。
“十一,你动了情,你可知道后果?”
我垂眸,不看任何人,“你就不怕我把你送走?”
十一跪在地上,头深深地低下去:“怕,可我更怕公主丢了尊严。”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我缓缓开口,“所以,你大可不必。”
十一抬起头,他生得很好,身手极好,但我喜欢的不是他。
事情正朝着令人难以预料的地步发展。
拓跋良成了渊国的皇帝,短短一个月,他就踏平了我的国家。
从前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耻辱,如今被他全部清洗干净了。
我没有死在官兵刀下,我成了阶下囚,元濏濏将我关了起来。
“公主,好久不见啊。”
元濏濏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我活命的最后一个机会。
“李清河,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笑了:“好啊。”
我没了自由,但我的命还在,我比其他人要幸运得多。
元濏濏,是你说要和我玩玩的。
既然这样,可不要后悔啊。
22我和拓跋良又见了面。
他变了很多,具体哪里变了,我却说不出来。
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返回渊国之前,虽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记忆,但不至于性情如此大变。
拓跋良从前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他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从他先前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这其中,必有隐情。
元濏濏,别让我查出来你算计我。
……拓跋良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但他不受控制地重新喜欢上了我,我很快有了身孕。
过了些时日,元濏濏在深夜来见我。
她一直盯着我看,目光带着审视。
我并没说话,她既然来,就说明我身上还有她想要的筹码。
那不如,就让她自己开口。
“孩子是拓跋良的,对吗?”
“呵,不是他的,难不成是你的?”
我嘲弄着开口。
元濏濏也不恼,看起来心情颇好。
23“李清河,我原本可以看着你成为官兵手底下的刀下鬼,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你,但我没有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
元濏濏开口。
我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有倾诉欲,而我偏不问。
我越不问,她越想说。
“李清河,你知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像我师姐?”
“是吗?
有多像?”
我问她。
世人皆说我容貌倾城,那不知我这张脸,可否能救我一命?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师姐了,她早就死了。”
元濏濏答非所问。
“节哀。”
我强迫自己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越有底气,就越容易迷惑人心。
“我真的好想她啊。”
元濏濏的声音突然放空,有些缥缈。
“李清河,你很像她,但你不是她。”
元濏濏轻轻摇头,“你不是她。”
顷刻间,她满脸是泪。
“李清河,你的命,我并不怜惜。
杀你,放你,都是我说了算。”
“然后呢?”
我不紧不慢地开口。
元濏濏沉默了良久。
“你把拓跋良怎么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
我试探性地开口。
明明很想知道,却要装作不在乎。
只有这样,才更容易问出真相。
“他与从前的那个拓跋良毫不相干,他到底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元濏濏摇摇头:“李清河,不要问这么多。”
“你要乖乖听我的。”
元濏濏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24她的手拂过我的鬓发:“李清河,他的确不记得你了,但他能爱上你一次,也可以爱上你第二次。
这不,他爱上了一个全新的你。”
我直愣愣地迎上元濏濏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真像啊!”
……我能重新勾搭上拓跋良实属不易。
她忘记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元濏濏告诉他,我是亡国公主,他心里对我有了一些忌惮。
但我并不着急,三分迎合,三分拒绝。
我越是神秘,他越是好奇。
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拓跋良越对我感兴趣,便越想探究我。
我越是装出不屑与轻蔑的样子,他越是想让我臣服于他。
拓跋良越是对我步步紧逼,我越是可以将他从前伤害我的事实无限放大,通通摆在他面前。
记忆没有了,是吗?
没关系,我可以帮他回忆。
桩桩件件,半真半假,我要给拓跋良想象的余地,让他越陷越深。
我要的,是让他对我痴迷。
我要他,重新爱上我。
不,或许那不叫爱,我可以称之为“离不开。”
……我强行帮拓跋良恢复了一些记忆,告诉他很多之前的事情,又假装被他发现,我私藏了落胎药。
如此一来,他被我彻底惹怒了。
他拼命地折磨我,但我根本就不在乎。
他现在有多么愤怒,以后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愧疚。
他越愧疚,就越离不开我。
所以,这个孩子留不得。
他会怪我,但更会恨自己。
……可我没想到,我做这件事让他如此生气,他居然在这种地方……欺辱我至此。
25冷月如霜,夜色寒凉,我收回了思绪。
从前的事,不想也罢。
书房的书散落一地,拓跋良早已离去,阿倩进来帮我披了一件厚衣服。
阿倩又哭了。
阿倩比我大几岁,她从前信誓旦旦地向奶娘保证会保护好我,可实际上,一直都是我护着她。
“别哭,都是假的啊,都是装的……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计划好的,你别担心。”
我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
……时隔两个月,元濏濏才来找我算账。
她每天都很神秘,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谁让你对孩子下手的?”
我轻笑:“你管得太宽了。”
“哈哈哈哈哈!”
元濏濏看着我,眼神中尽是冷意,“李清河,你真以为,我现在没办法怎么着你吗?”
“我不觉得。”
我款款坐下,悠悠喝了一口茶,乖顺地看着她。
“别装了,我觉得恶心。”
我也不恼,笑语盈盈地看向她。
“既然孩子没了,那就再生一个。”
元濏濏说的话出口的话,和拓跋良一样。
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哦,不对,还有我。
我也……疯了。
26“再生一个?
然后呢?”
我给元濏濏斟了一杯茶:“你想扶持他上位,然后自己当女帝?”
“对啊,不可以吗?”
“到那个时候,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将茶递给元濏濏,“已经不热了。”
“李清河!”
元濏濏突然起身扼住我的脖子,“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已经死了,我让你苟活了一段时间,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你……你放开我!”
元濏濏松了手,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弄死我,却想让我感谢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今天,你不就听说了?”
“元濏濏,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现在的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和拓跋良……怎么可能是现在的局面?”
元濏濏将茶盏扔在地上,看了我一眼:“李清河,你要知道,你的命,在我手里。”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得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否则的话,就让我们两个同归于尽吧。”
元濏濏在下一步棋,每个人都是棋子。
我能做的,就是推翻她已经摆好了棋子,自己重新摆。
元濏濏,你想玩游戏,那我就陪你好好玩。
我李清河,愿为蝼蚁,甘为人下,只求积攒势力,成为那个下棋的人,成为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我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白瓷碎片,碎片尖利,我用手紧紧握住。
血,顺着流了下来。
27元濏濏看着我:“李清河,你可知何为蚀心蛊吗?
何为绝情散?
何为扰心香?”
我骤然收起笑容:“现在,我知道了。”
元濏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蚀心蛊和绝情散用在了拓跋良身上,扰心香用在了我身上。
你可真狠啊……我悲哀地笑了两声:“所以说,这一切的一切,就是由这些东西造成的?”
“对啊!
所以说,拓跋良不爱你了。
所以说,你举止荒谬。”
“你知道我师姐是怎么死的吗?”
元濏濏问我。
我没有搭理她,任由她自己说下去。
“我生于南疆,善于用蛊;而我师姐,精通医术。”
“我多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呀!”
元濏濏骤然恼怒,“可是为什么,那个狗皇帝要将她抢走,害得她香消玉殒啊!”
“那个狗皇帝,就是拓跋良的父皇,渊国从前的王……”当真相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当无数个细节被我串联起,我不得不感慨我面前这个女人的疯狂。
元濏濏,因为你的疯狂,惹得这世间纷纷扰扰。
你说,我怎能不怨?
怎能不步步为营、直捣黄龙?
“我要折磨你们,将你们视为玩物,我要这整个江山都为我师姐陪葬,我要搅得这世间天翻地覆!
“哈哈哈哈哈!
你说,我这个计划好不好?”
28我怔怔地看着元濏濏:“你就是个疯子!”
“别顶着我师姐这张脸对我说这样的话,她一向对我很温柔,不会像你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呵!”
“李清河,你要感谢你自己长了一张这样的脸。
你放心吧,你日后若有子嗣,我会把你养大的,我还要将他推上这个皇位。
待他权倾天下之时,我再告诉他真相……哈哈哈哈哈!”
“疯子!”
元濏濏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李清河,我再帮你一把,你可别让我失望。”
夜深,一片沉寂。
这段时间我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皆是因为我不知道事情起止。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那么此时,再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就容易得多了。
蚀心蛊?
绝情散?
扰心香?
元濏濏,冤有头,债有主,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29拓跋良恢复记忆了。
元濏濏说要送我一份大礼,想来这就是了。
拓跋良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看着我:“清河。”
他眼眶微红,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清河,我从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违心的。”
拓跋良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悲不喜。
从前我每多看他一眼,内心都会狂喜不止。
现在,我看向他,心里只剩下恨。
“违不违心又能怎样?”
我轻笑。
“拓跋良,既然你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应该以死明志,告诉全天下人,你到底有多愧疚。”
我拔掉发钗,扔在地上,开口嘲讽。
下一秒,拓跋良将它捡了起来,扎进心口。
30我的手触碰到那流血的地方,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应该再往这边一点,这样才能确保你死。”
拓跋良疼得抽气,他竟想将那金钗拔出来。
我用手制止了他:“你想拔出来再捅一下是不是!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死这么早?”
拓跋良笑着看向我:“那好,我一点点赎罪。”
我不屑地冲他笑了笑。
过了几日,突然传来元濏濏暴毙的消息。
我在宫里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有人推开了我的门,我开口问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昨日我师姐给我托了梦,她说她想我了,我决定回南疆一趟。”
元濏濏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把玩着自己的手帕。
“你看,好看吗?
这是我师姐以前给我绣的。”
“真难看。”
我轻蔑地笑了两声。
“你想死,是吗?”
元濏濏一抬手,几根银针从她手腕处的暗器里飞出来,针针擦过我的脸。
31“下次记得乖一点,不要这样跟我讲话,我要是再听见你诋毁我师姐一句,我就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我先走了,不留这儿了。
拓跋良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要先回南疆避一避风头。”
“慢走,不送。”
“元濏濏,你要记得,不是我怕他了。
如果我怕他,根本不会让他想起来这些事情。
只是你之前总玩一些欲擒故纵、勾人心魄的戏码,我看得不痛快了。”
“我记住了,你走吧。”
我兴致缺缺地回答道。
“李清河,你就可着你的手腕使吧,你有多能折腾,让我瞧瞧吧。”
元濏濏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冷笑。
轻敌,乃是大忌。
没有元濏濏从中作梗,如今的拓跋良正常多了。
他每天都会来找我,而我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先前我见他、讨好他,是为了谋划。
他不记得我,我自然要讨好他。
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讨好他了,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他的势力,就是我手里的刀。
32这天午时,阿倩陪我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下棋,我看见一个少年在假山旁边吹笛子。
“阿倩,你看那个人的背影,像不像一个人?”
阿倩看了我一眼:“像。”
“我笑着看向阿倩,“你去把他叫过来。”
那个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离近点看,越看越像拓跋良。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那个少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瞧他通身的气派,不知是哪位王子皇孙。
劳烦阿倩去打听,我才知道他是先皇的某位皇子,生母早逝。
元濏濏和拓跋良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从前宫里的人都还留在这里,并没有人为他们安排一个妥帖的去处。
拓跋良来了,我指着那个少年问他:“你看,他长得像不像以前的你?
那个风光霁月、不谙世事的你?
我落下一枚白子,看向拓跋良。
拓跋良的脸瞬间惨白:“清河……我。”
我没有搭理他,让宫里的人送那个少年回去。
像又怎么样?
再像,也不是当初那个人。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一笑而过,接着爱当初的那个人?
33晚上,我去看了皇兄。
这些天因为我的缘故,他们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哥哥。”
我轻唤一声。
“清河,对不起啊。
哥哥是个傻子,帮不了你。”
我的指甲戳进肉里,钻心得疼。
“哥哥,你想回去吗?”
我问他。
皇兄摇了摇头:“我哪都不去,我陪着你。”
我紧握皇兄的手:“哥哥,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但是将士还在,十一留有后路。
“哥哥,卧薪尝胆,卷土重来,胜负落谁手,一切未可知。”
我看着哥哥,话却说给我身后的十一听。
我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十一叫住我。
“公主。”
“以后别这样叫了,换个称呼。”
我没有回头。
“公主,十一会永远陪着您的。”
我转身,朝十一走去:“十一,你待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
“五年。”
我轻叹一口气:“倒也不是很长的时间。”
“公主。”
十一抬头看着我,苦笑了两声,“公主当真不明白十一的心意吗?
您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伸手抚上十一的脸:“十一,抱我回去,你愿意吗?
就像当年,将我从雪地里抱回去。”
十一将我抱了回去,我靠在他的怀里,脸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脖颈。
34“公主。”
他呆滞了一下。
我轻笑了两声,笑声中尽是冷意:“抱我回去,拓跋良他在宫里等我们。”
我轻声开口:“十一,我会赢的。”
是我,不是我们。
“李清河!”
拓跋良抽出剑,指向十一以及他怀中的我。
“放我下来,然后你就回去吧。”
十一走了,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
满眼深情。
装得这么像,也挺累的吧。
“李清河,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我“吭哧”笑出声来:“拓跋良,之前在宁朝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在意吗?
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你不是说我养了很多面首、他们可以满足我吗?”
拓跋良的剑从手里滑落:“清河,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杀你?
怎么可能呢?
我爱你都来不及了?”
拓跋良落泪,比其他人哭得都好看。
“你不是说想让我给你生个皇子吗?”
我凑近他怀里,手轻轻去勾他的腰带。
“拓跋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有心悸,怀个孩子不难,但生产之时,便是我命殒之日。”
拓跋良的脸顷刻白了。
我的确有心悸,北倾也有。
“怕了?”
我冲他笑笑,“拓跋良,我先前是真的愿意舍了命的,可是,你不稀罕。”
拓跋良的手在颤抖,我满意地笑了。
我看向拓跋良,心里痛快极了。
35又逢冬日。
天寒,雪落。
我望着鹅毛大雪,觉得内心极度沉静。
想来这飘絮满天,会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境。
孩童会雪夜嬉戏,感概大雪纷纷落地。
官员或会上几封奏章,称那是皇家祥瑞。
乞讨之人怕天寒地冻命不久矣,世家却会对他们的想法嗤之以鼻,嘲弄地说上几句“下它三年又何妨!”
去年这个时候,我的噩梦刚刚开始。
今年这个时候,我要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哥哥。”
我看向身边人,“你记不记得我出生那一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太子哥哥点头,我也对着他笑:“哥哥,我期之一世长乐,平安顺遂,谁知长歌如悲,降世为罪。”
“清河,别哭。”
太子呆呆愣愣地看着我。
我有时候觉得,不谙世事挺好,神志不明也挺好,都比痛苦纠结要好。
“哥哥,你知道吗?
在这一年里,我时常做梦,梦见乌鸦食之腐肉,午夜床前魂飞,野鬼梦中守候……哥哥,我好累啊。”
太子哥哥病倒了。
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每隔一时辰一叩首,只求我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终究是不可能了。
36元濏濏回来了,她瘦了很多,狼狈不堪。
“怎么,你们还没有孩子吗?”
她看着我,双眼无神。
“他不碰我。”
我如实回答。
拓跋良的确不肯碰我了。
他从前千方百计地想要我为他生一个孩子,如今,他倒是不愿意碰我了。
我始终记得那一日,我笑着看向他:“拓跋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有心悸,怀个孩子不难,但生产之时,便是我殒命之日。”
我始终记得,那个时候拓跋良的脸苍白不堪,手指发颤。
元濏濏嘲讽地笑了两声:“怎么?
他为什么不碰你了?
难不成他不爱你了?
我记得我当时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蚀心蛊和绝情散对他不再起作用。”
我没回答,而是笑出声来:“元濏濏,你总说我像你姐姐?”
我的语气,让元濏濏呆愣了片刻。
我靠近元濏濏,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幽幽开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姐姐的转世?”
元濏濏的手颤抖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娇笑了两声,进了内殿。
“元濏濏。”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我自认为最好看的笑:“你的师姐,真的是别人害死的吗?”
元濏濏崩溃了,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我满意极了。
元濏濏,我要感谢你离开了这么长时间,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调查你的过去。
你这般憔悴,这些时日一定不好过吧。
我让人散布了一些于你来说很重要的谣言,你肯定信了吧。
从满怀希望到绝望,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元濏濏,害死自己师姐的感觉很痛苦吧。
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也挺累吧。
那就让我帮你一把,帮你解脱吧。
37太子哥哥因风寒而死的消息传到十一耳朵里时,已是深夜。
“十一求见公主,求公主成全!”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
我站在雪地里,轻声开口:“十一,这感觉不好受吧?”
他抬头,满脸是泪。
只可惜,这眼泪,不是为我而流。
哥哥,你抬头看看,他对你有多好。
为了你,不惜在我身边蛰伏五年。
他怕我对你产生威胁,所以时时刻刻盯着我,迷惑我。
我一步一步走向十一:“这五年,你伪装得很累吧?”
“公主……知道我为什么发觉吗?”
我开口说道,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北倾死了吗?
没有吧?”
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十一愣住了。
手炉子熄了火,我的手冰凉,“父皇死了,母后死了,但北倾没死,你拼死护她周全。”
“十一,我这条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元濏濏给的,与你这个暗卫的关系不大。
城破的那天,我看见你了,你将北倾救了出去。”
38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缥缈:“因为,北倾才是太子哥哥的亲妹妹。
谁疏谁近,你在心里早做了选择。”
十一满脸痛苦地看着我:“公主,对不起。”
我接着说:“你叫李十一,不是随了我李清河的姓,而是随了他李淮安的性。”
下一秒,十一欲拔剑。
刀剑相接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明显,十一的剑被震落在地上。
阿夜,我的新暗卫,拓跋良安排的。
十一怔怔地看着我:“公主,让我解脱吧。”
“十一,他没死。”
我看着他:“哥哥被我送回了我们的国家,他无事。
江山和他,都交给你了。”
“公主!”
我没说话,转身走了。
五年蛰伏,只是为了防着我,怕我越过太子哥哥成了女帝。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可我要留着他,为我宁朝江山鞠躬尽瘁,为我哥哥开路。
李十一,你心思缜密,却不懂人心。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觉得所有人都喜欢我。
当你百般在我面前演绎深情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
哥哥,你待我不薄。
此番一别,便是互不相欠了。
39近些日子,我突然患了咳疾。
日日吃药,日日咳血。
元濏濏来看我,她很得意,又很心疼。
“我当年就是这么看着我师姐一点一点没命的。”
元濏濏哭了:“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可是,她食言了,她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所以,我下了毒,她生产之日,便是油尽灯枯之时……哈哈哈哈,是我害死了她啊!”
元濏濏的手抚上我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你长得真的很像她,但你不是她。”
“我的确不是她。”
我闭上了眼,“她死了,一尸两命,你害死的。”
元濏濏松了手,发了狂,喊得歇斯底里。
她回南疆后,我让人卖给她一则消息,告诉她她的师姐转世回了南疆。
谣言荒谬,可她信了。
她满心欢喜地找了一天又一天,可是人人都告诉她,她的师姐已经死了,人死了以后是没有转世的。
先是满怀希望,再到满心绝望。
换我,我也会疯的。
元濏濏死的时候,我去看了她。
“我累了。”
她奄奄一息。
自己喝了自己调的毒,自己中了自己下的蛊。
我勾唇轻笑,离开了她的住处。
40我走在雪地里:“阿倩,我也累了。”
阿倩哭了。
我醒的时候,拓跋良眼里尽是血丝,他问我:“清河,是假的,对不对?”
我摇头:“不,是真的。”
我是真的,快要死了。
元濏濏不可能只给他下药,而不给我下药。
“清河,别这么残忍,别留我一个人,别这么对我……”我没说话。
我快死了,我没力气。
拓跋良,你不能说你没算计过我。
你从前说爱我,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少女的心思,最为好猜,你年少之时便看出我喜欢你了。
多年前我说喜欢你,你那时候,便想通过我暗暗收集情报。
我不是没发现。
“拓跋良,你不能说,你不欠我。”
拓跋良的泪滴在我的脸上,滚烫。
我手里的刀猝不及防地插入他的胸口!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倒了下去,我就那样与他对视。
刀上淬了毒,他必死无疑。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之前你装模作样地拿簪子伤害自己,不过是为了在我面前演戏。”
我冲着他冷笑:“那个时候我拦着你,不让你死,你不会以为,我还爱着你吧?
我只是想用你拖着元濏濏,想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意图——怎么可能是因为爱你才不舍得你死呢?”
拓跋良死不瞑目,我最后看了他一眼。
我们从来都不应该相遇。
如果可以,我会早早地除掉他,让他死在最好的年纪。
这样,我才不会国破家亡。
我这一生做过最蠢的事情,就是着了他的道,对他动了情。
番外天寒观雪。
我伸手触冰霜。
“阿倩,你看,又是一年梨花落。”
阿宁哭了,我却笑了。
谁人为我挡冰霜?
谁人令我愁断肠?
我缓缓倒在地上,耳鸣目盲。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好下场。
好在,天下之权可肆意流转、看鹿死谁手的分裂割据的动荡局面已经结束了。
十一辅佐皇兄上位,会帮他处理一些事情,百姓由此可安居乐业。
既如此,我只存活不足二十载又如何?
国兴,民安,已足矣。
(全文完)